感受到另一個神魂的融入,李皎終究沒有反抗,他沉沉喘`息一聲後,徹底閉上了眼眸。
他知道虞素想要什麼。
她要他真正為她心折。
僅僅是臣服,還不足以令她放心。
此番回來,李皎固然是為了探查虞素身上瘋毒可以抑制的秘密,也是為了繼續取得她的信任。
好盡快找到機會制服她,令她解除他身上的妖蠱。
他願意待在她的身邊,卻不願受她操控,淪為徹底失去理智的真正的奴仆。
于是那一直緊抿的冰涼薄唇終于開啟,李皎微微揚起頭,咬破了虞素的唇角。
他鮮明的喉結滑動,在光下刻出暧昧的陰影。
看起來,就像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實則在飲虞素的血。
毒血入喉,頃刻就将李皎體内的妖蠱如幹柴般點燃,烈火頃刻把他殘存的意識吞沒殆盡,拖入無盡歡愉中。
神交之時,能感受到對方真實的情緒。
若不如此,李皎怎能騙過虞素?
盡管已對妖心生憐憫。
可對虞素,李皎并無私情。
他斷絕塵緣,不可能對虞素有真正的愛意。
唯有以妖蠱摧毀、迷惑自己的理智,李皎才能給出虞素想要的答案。
僅為權衡之計。
除此之外,他并無私心。
這是在李皎徹底沉淪前,劃過他腦海的最後一個念頭。
……
虞素撞入了一片暴風雨中。
她的意識如同飄零于漫天大水中的一朵落花,幾乎要被重重落下的雨點打碎,那雨水頃刻砸遍她的全身,瞬息吞噬她的溫度,卻又在極緻的冰寒中反哺出一點暖意來。
如此動蕩不安的識海,虞素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上輩子,李幽的識海中偶爾也下雨,卻不會是如此大的雨。
竭力在過量的快`感中收拾起自己的意識,嫩綠從被雨打濕的大地中抽條生長,盛發出一朵朵搖曳于風雨中的虞美人。
那嬌妍美麗的花兒散發出馨香,漸漸彌散充斥了整個識海。
它在告訴那雨,它不喜潮濕。
虞美人喜歡生活在風與陽光中,太多的雨水與黑暗,是會讓它死去的。
傾落的雨便漸漸小了下來,最終細如牛毛春雨,溫柔地親吻虞美人柔嫩的花瓣。
這最後的輕緩撫摸,卻是告别。
雨停了。
深黑清透如黑曜石的天幕中,雲層漸漸淺淡,從雲後透出皎潔的月光來。
雲始終未散,雖稀薄但尤在,而月之清輝,明澈似白日天光。
它不能給虞美人帶來真正的陽光,便竭力将自己擦得澄淨。
月,終不似驕陽,它有幽有明,而在面對虞美人時,它隻将自己明亮的那一面展露,去求那花兒在月下的愉悅起舞。
灼烈似血的舞草沐浴于銀白月光中,舒服而惬意。
燦漫花海生機勃勃,可這要染紅月光一般的绯色舞裙,沒一會兒便枯萎了,不論那月光如何挽留,都留不住。
最終,天幕上的雲層漸漸聚集,将月籠罩,又往這四海八荒灑下無盡的傾盆大雨。
喘`息聲中,虞素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确認了,這個人……不,這隻妖,就是李幽。
無盡天幕中的無邊煙雨,雨停後的雲中月,此盛彼衰——這夢幻之景,便是李幽的識海,虞素絕無可能再認錯。
放下疑慮的虞素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動不了。
一隻指骨分明的大手牢牢攥着她的腰,那掌心有破開肌膚流出的血,燙得驚人。
虞素擡頭,就對上了一雙極黑的雙眸,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注視着她,似乎如深淵般什麼也看不透,又似乎幹淨得什麼也沒有。
原來雲奴比她先醒。
那麼,他到底沉默地抱了她多久?
明明剛剛經曆過那樣的親密,他微狹的眼尾也爬過一抹豔色,可他心靈的窗卻依舊不露山水,叫人無法知曉他此刻的感覺與心緒。
虞素能迅速冷靜,是因為仇恨。
而他又是因為什麼?
青年的眼型很好,卻說不上是哪一類眼睛,就如他識海深處的力量源泉一般,與世間萬象都不盡相同。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雙眼極漂亮,眼睫長如鴉羽,而此刻覆着一層潋滟水色,如同江南岸上溫柔的煙雨。
叫人不小心就沉溺了去。
雨。
明明他叫李幽,李暮雲,可看着他的眼睛時,虞素總能聯想到各種各樣的雨。
神交并無需身體的交`媾,最初虞素親吻他不過是為了誘他動情,在探查他的神識的同時順勢檢驗一番妖蠱的成效——如今看來,效果很好。
可實際上什麼也沒幹的他們身體卻都濕透了,衣衫貼在身上,将餘熱黏糊糊地傳遞,他攥着她不放,他們便連呼吸都要交融在一起。
這緊緊箍着她的不容抗拒的力道,讓虞素瞬息想起上一世許多不堪的記憶,那不知節制的日日夜夜……她立刻感到不虞,決意給他一點懲罰。
白淨的手掌心生長出一株細細的藤蔓,虞素懶洋洋地靠在青年的胸膛上,耳畔聽着他有力而沉穩的心跳聲,毫無慈悲地将它往心髒所在之處刺去。
那心跳聲果然陡然加快了些,握着虞素的腰的大手也痙攣般收緊了一下。
錐心之痛,怎能不将人逼出一些反應?
她可從未放棄折辱他。
看着他湖水般平靜的表面終于被撕裂,虞素才感到些許真正的快意,她故意将藤蔓抽出的速度變得很慢,将那帶刺的毒枝一寸一寸地淩遲過他急促鼓動的、柔軟的心。
“……這樣,能取悅你麼?”忽然,溫和的嗓音從虞素頭頂傳來,那語調太輕柔,近乎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