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救的人!”利安維亞說得擲地有聲,“今日的殺手,全是格羅多城主派來殺他的!”
當事人伊勒沙代仍是一臉平靜,狄曼圖雅卻已經跳了起來:“什麼?那家夥是裝得誠心忏悔的樣子?”
利安維亞一指伊勒沙代:“他有這樣的本事,格羅多城主怎麼敢放他離開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若是其他人也學會了如何制作極品燈油,格羅多城還有什麼優勢足以減稅?”
狄曼圖雅蓦地臉色一白:“減,減稅?”
一切她想不通的細節似乎都連起來了。
為何格羅多城主的地位能固若金湯?
因為他掌控着極品燈油的制作秘密。
為何格羅多城居民分明有所察覺城主的暴虐不仁,卻裝聾作啞粉飾太平?
因為格羅多城主能用極品燈油換取減稅。
左右也是死刑犯和流浪漢,礙不着居民。
格羅多城地處偏僻,資源亦不豐,他們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來應對萊洛溫國高昂的稅費了。
所以,伊勒沙代雖好,幫了他們很多,但還是隻能對不起他了。
這世上能有幾個人願意損己利人呢?
狄曼圖雅腦子一片混亂:“可是,他,他難道不該來殺我嗎?我把王族的身份紋章給他看了……”
“誰不知道你是親王的獨女,你若是出了事,親王必不會放過他,隻要讓你手上沒證據,繞是你回王城告上他十狀,他也能有辦法脫身,何必殺了你更添麻煩。”
反正狄曼圖雅就算身份再尊貴,也隻是個沒有實權的大小姐而已。
旁的小打小鬧也就罷了,王廷中的事還輪不到她做主。
“所以,我們離開以後,他們還是會那樣去制作燈油。”狄曼圖雅喃喃道,巨大的失望和無力感籠罩了她,她還以為,自己起碼做成了一件事,幫到了一些人。
可兜兜轉轉,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不會了。”
狄曼圖雅驚訝地望向伊勒沙代。
伊勒沙代依舊笑容溫柔:“我走的時候,破壞了湖底的東西。”
欲壑難填。
現如今還是死刑犯與流浪漢,但當“原料”不夠的時候,更多無辜的居民哪怕好端端走在路上恐怕也會變成“死刑犯與流浪漢”。
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當然,最根本的,應該還是稅收問題。
但這就不是眼下能解決的了。
阿斯蒙蒂斯聽得無聊,又催促他們,衆人這才決定出發去休整。
隻是一路上氣氛沉重了不少。
*
這一夜果真如阿斯蒙蒂斯所言,沒有殺手再來,次日一早,他便叫醒所有人開始趕路。
接下來幾日,他都自告奮勇守夜。
利安維亞一開始并不相信他,堅持要盯着,但奈何他本人也隻是個需要睡眠的人類,見阿斯蒙蒂斯一直沒作妖,也隻得放下一半的心去休息。
期間路西法一直沒出現。
利安維亞狀似不經意地向阿斯蒙蒂斯問起,卻被他笑嘻嘻地打馬虎眼糊弄了過去。
問得多了,阿斯蒙蒂斯還故意調戲:“為什麼非要陛下不可?難道我長得很差嗎?雖然是比不上,但我的經驗技巧可以彌補……诶,别走啊!”
利安維亞最受不了他的輕薄,每次聽到都氣得七竅生煙。
聶厄曼雖然也看不慣阿斯蒙蒂斯這副滿嘴荒唐話的樣子,但能看到利安維亞跳腳,他還是樂見其成。
起碼利安維亞現在不會想傷害伊勒沙代,于他而言就是好事。
阿斯蒙蒂斯一直等着伊勒沙代問起路西法的行蹤,他已經提前想好了如何回答。
但伊勒沙代出乎他意料地從未問過。
真是稀奇,哪怕是出自于敵對的立場,他不也該關心路西法在暗中計劃什麼嗎?
除非他對天國真是漠不關心。
阿斯蒙蒂斯摸摸下巴,放棄思考。
他選擇當一個沉默的車夫,專心趕路。
這幾頭僞裝成駿馬的三目飛翼獅可不服管,上次遇到那些殺手,它們就聞着鮮血的味道蠢蠢欲動。
獸類地獄生靈不比惡魔,它們幾乎都憑本能行事,阿斯蒙蒂斯得費些心思制住它們,最好不讓它們再與殺手碰上。
阿斯蒙蒂斯索性催它們加快了速度,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一個傍晚。
阿斯蒙蒂斯回顧身後,暗自計算時間和距離,心道,現在就算是那些殺手插上翅膀,也飛不過來,這下總算不用瞻前顧後了。
但他還是放心早了。
後無追兵,不代表前無意外。
當他眼看着一團黑色的物體以比光還快的速度趁着他們下車休息時直直撞進伊勒沙代還在的内室時,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這場景有一點熟悉……
咦,這身影也有點熟悉。
不對,這不是他的老同事嗎?
這裡怎麼會有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