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幾乎是順着一條水柱落到這裡來的。她連忙從水裡爬起來，頭一次發現能呼吸空氣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情。稍作緩和，她發現這裡的水流較之剛剛那條河溫暖許多，四下裡一片漆黑。

“小哥！”

“在。”不遠處的張起靈打開了手電，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晃了晃。

“朋友們，有熱流過來了，往前遊啊！”瞎子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來。話音剛落，暗河看不見的盡頭一股熱氣撲面而來，不多時，就連周圍的河面都開始冒出了蒸汽。

不得不說，這一瞎一啞的速度是真快，靈兒拼了命的往前遊着，沒撲騰幾下，就被身後趕上來的張起靈一把揪住帶了去。

“啞巴張，前面是瀑布！”瞎子道。盡頭的漆黑也隻有他能看見了。

“跳！”張起靈道。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靈兒下意識地揪住了張起靈的衣領，他拉了她身後的帽子扣在她頭上，攔腰摟着她。山間的清風攜着河水的味道穿過鼻腔，下落竟有兩分鐘之久，他們才又再次沒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張起靈帶着靈兒從水裡出來後，忽然意識到，他們出來了。此刻所處已經是山體的另一側。通天的樹木遮盡了月光，伸手不見五指。四下打量，尋不見瞎子的蹤迹，想着不過是被水流沖到别處去了，以瞎子的能力，不需要為他擔心。眼下要緊的，是他這個又菜又愛粘着他的小跟班暈過去了。

逼近四十度的體溫讓他有一絲焦急，他背着她選了一個相對幹燥的地方，喂藥、生火、搭帳篷，馬不停蹄又一絲不苟。

瞎子摸黑找到了張起靈，其他人他也顧不上了。沖到哪裡去，看造化吧。

“靈兒呢？”

“睡了。”張起靈盯着搖曳在他臉上的火苗，攤開了手裡的衣服烘烤着。

瞎子哎呀一屁股坐了下來，“沒什麼大事吧！”

“嗯。”

“诶，這，不是你的衣服啊。”瞎子看着搭在篝火周圍的衣服褲子都是小碼的，徒然冒出疑問，很快又反應了過來。

“你幹的？”瞎子一臉嬉笑。

“她發燒了。”張起靈語氣淡然。

“這個小菜鳥，這麼經不起折騰。”瞎子哈哈笑了起來，坐在對面，盯着張起靈那張沒有表情的臉。

隻有張起靈自己知道，半個多小時以前發生的一切讓他緊張得心跳加速。若不是涼涼的山風提前捋順了他的思緒，瞎子現在都能聽到他混亂的呼吸。

遠處的山脈籠罩在一片虛無中，沉重的黑暗壓在頭頂。張起靈靜靜地盯着火光，腦海裡盡是帳篷裡發生的事。那個燒得有些迷糊的靈兒和往日那麼不同，不算豐滿，卻獨具韻味。他為數不多的溫柔，釋放了她的渴望，淩亂的頭發貼在她燒得紅撲撲的小臉上，一抹紅唇幾近向他湊近。這個她，和往日的她，合在一起，才完整了。

那天晚上他們去看花，她親他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是生氣了，他懊惱自己為什麼要生氣弄得她不開心了。如果說之前一直不明白那纏繞在心中的情緒是為何？如今他好像更加明白自己的心了。她如同攻城略地，一寸一寸讓他的心控制不住地顫抖，漸漸地，沖破了他内心那道外在的磐石。他現在很清楚，那些他搞不明白的情緒是他對她的渴望，是被他壓抑在心裡的一種人該有的情感。他喜歡她。

可貴的是，張起靈的愛熱烈而又純潔。他想，不管怎麼樣，還有最後一招可以阻止她，那便是将她打暈。不過幸好沒用上。

陽光的穿透力強于月光，盡管這裡的光線遠遠不夠，外面的天已經是大亮了。靈兒醒過來的時候，身邊是疊好的衣服褲子，她抱着散發着柴火味道的幹衣服，早就忘記了昨晚自己那堪稱“大不敬”的行為。雖有一腦袋疑問，但又不好多問。匆匆穿了衣服，跑出了帳篷。

瞎子擡起頭來，“醒了？”

“嗯。”她蹑手蹑腳地走到張起靈身邊坐下來，張起靈沒有擡頭，遞給她兩根削好的樹枝。

“靈兒，我說你的包怎麼這麼重，你帶這麼些好吃的，啞巴張竟然同意？”

靈兒拿着那雙獨特的“筷子”指着篝火上那堆食物，“小哥隻讓我帶壓縮餅幹。他要是知道，我還能帶出來嗎？”她說着看了一眼身邊的張起靈，他擡起頭來，見她一臉得意，這就是她收東西的時候不讓他看的那包所謂的女性用品。

“你真當成旅遊來了？”

“有何不可？”

“以後得聽啞巴張話呢。”瞎子大言不慚，夾了一塊牛肉就往嘴裡塞。

“那你别吃了。”

“錯了錯了，我重說。”瞎子連忙咽了嘴裡的牛肉，笑道：“得虧是帶着你來了，下墓跟出來野炊似的。”

“那可不，以後出門别老帶什麼壓縮餅幹，帶些好吃的。”

“你這一說，我倒是有個點子，我打算炒幾盒青椒肉絲炒飯帶上，真空包裝，保證放很久。”

“好主意，诶，咱倆搭夥吧，回頭還可以在路上賣，你想想，哪個下鬥的不想來一盒，總比吃壓縮餅幹強啊。”

“那是那是，做大做強啊！”

“我們是一堆青椒炒飯……”

“青椒炒飯特别香……”

“啦啦啦啦啦……”

兩人胡說胡唱，笑得前和後仰。張起靈撇了他這兩個不着調的同伴一眼，默然坐在一旁吃東西。嗯，比壓縮餅幹強太多了。

吃飽喝足，三人收拾東西朝着東南方的密林去了。瞎子和靈兒一直在讨論青椒炒飯的生意，走在前面的張起靈突然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倆安靜些。靈兒便回頭沖瞎子做了個鬼臉，她知道盡管黑乎乎的，瞎子卻是看得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