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可以大搖大擺的在法師的宅邸裡逛,我卻像個豪豬被架在烤火的架子上一樣?難、難道說?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沒錯,就和你猜的一樣。”時靈猜透了他的心理活動,愉快地回答,“我用那些東西,把法師大人的病治好了。現在,大人正在做最後的康複工作呢。”
醫生的神情更驚恐了。
就性格來說,時靈其實是個有點記仇的人。反正小學總是欺負她往她水杯裡扔橡皮的男生,在暑假結束的最後一天的補習班裡,被時靈平靜地用水杯裡的水往書包裡灌,後來,那男生花費一整個假期的家庭作業和美術課的作品都在頃刻間泡了湯。他哭了很久,從此再也不敢招惹時靈了。
現在長大了,覺得以暴制暴不是可取的解決方法,時靈還是想要吓唬他一下。
“聽說在你之前來給萊爾森大人看病的人,就算是坑蒙拐騙,也都平安離開了,他們還真是好運氣啊。”時靈歎息着說。
醫生哼了一句,似乎在說你什麼意思。
“畢竟那時候萊爾森大人身體狀況不好,估計也無心計較。”時靈遺憾地說,“可是到你就不一樣了。”
“……”他的臉色僵了。
“萊爾森大人最恨的就是利用弱者的人了。”時靈說,“像你這種隻想向虛弱的病患榨取金錢的人,就算從這世界上消失掉,也沒什麼不好的吧。”
她說完,醫生的眼神凝固住了,他發出了幾聲含糊的聲音,語氣柔和委婉甚至像是懇求,時靈依稀聽出來他好像是希望自己幫他去向萊爾森大人求個情,時靈不屑地垂下了臉,覺得他也太異想天開了。
“自己扔出去的镖,早晚都會捅在自己身上的。”她不笑了,冷淡地說,“自己解釋去吧。”
時靈說完,轉身離去。留醫生在不安中煎熬。
牆壁的燭台和老式銅制壁燈,散發出溫暖的橘黃色光芒,将走廊點綴得如同博物館般靜谧而神秘。
繞過了幾間大廳和樓梯,時靈來到了一個鍊接兩棟建築的廊橋。另一端通向一個更精緻的房子。從廊橋之上,能看到花園。
被歲月浸染的石牆圍繞着花園,牆上覆蓋着厚厚的常春藤,葉片層層疊疊,濃密而深綠,仿佛為這片空間增添了一層古老的保護。
時靈走過廊橋的一刻,卻突然聞到了一種淡淡的奇特的氣息。
“……好熟悉。”時靈說,“以前也在哪裡聞到過來着。”
是哪裡呢?
她邊走,邊回憶着這種氣味。她其實記性很好,但在這一刻大腦裡卻像有一層霧氣一樣。
她尋着味道的來源,上了一層樓。
愈走,氣味便愈重了。那是一種絲絲縷縷的、淡淡的木質香。
還要上一層麼。
踏上通向四層的第一截台階的時候,時靈想起來了。對了,這是線香的味道。就類似寺廟燃的香火的氣味。
可是,那時候……她并不是在寺廟之類的聞到的。
時靈大一暑假假期的後半段曾參加了學校的支教活動,去了一個半山腰上的貧困鄉村,度過了兩周的支教時光。而有一天上着上着課,班裡有一個六七歲、腦子被說是有點“問題”的小男孩突然毫無理由的大哭了起來。他上蹿下跳,忽然過來攥着時靈的手,哭得傷心欲絕,怎麼說都不肯松開。
時靈把他帶到年級主任那裡,而對方也束手無策,她接下來還有個會議。她看看小孩又看看時靈,有點為難地問她能不能幫忙送小孩回家。
時靈擔心小孩的情況,于是同意了。她帶着小孩把他送到了家裡。
哪知道小孩家裡的大娘一看小孩的臉,就像隻知道了什麼,沉然往屋裡走,“他姥爺不行了。”
哭惱着的小孩一直抓着她的手,時靈懵懵懂懂就被他拉着一起帶到了土屋的房間裡。
在那裡,破舊的屋門一推開,時靈就聞到了濃郁的線香的氣味,可是明明屋裡什麼都沒燃着。
而與此同時,時靈側臉就見到了那一幕……壽終正寝的老爺子已經一歪,倒在了床上,沒有氣息了。在小孩驚天動地的恸哭中……時靈感到渾身燥熱,回去之後便發了三天高燒。
後來,深感歉意的大娘過來探望。時靈說起了她聞到的氣味,大娘若有所思地對時靈說了一句話:“興許是你比較敏感,感覺到了那種東西。”
“那種東西?”
“據說,命不久矣的人在迷離之際,都會帶着線香的氣味。”
……命不久矣的人在離開之前,都會帶着線香的氣味?
時靈的心跳幾乎漏了一拍。
不對,不對……這種氣息,是死亡的氣息!
她一下子邁過最後幾個台階,來到四層。走廊盡頭關着黑色木制大門的房間,就是味道傳出來的地方。而她剛踏上這一層,身後就響起了咦的一聲。
“你怎麼到了這裡來?”斯提皮特管家奇怪地說,後來他又懊惱地道,“噢,糟糕,是我的問題。”
他拍了拍腦袋:“我忘了跟你說了禁止來四層。大人正需要休息呢,怎麼能讓你去他的房間打擾他……真是的……”
時靈一下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她深吸了一口氣,沖向了門邊:“我早該意識到的,那樣偉大的法師不會因為單純一個骷髅就變得那麼虛弱,我早該意識到的——房子裡還有别的東西!”
她雙手伏在門上,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在抖,根本使不上力氣。
她必須承認,這一次……她也感覺到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