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内是個屢戰屢敗,但屢敗屢戰的人,沒有什麼事能打消了他的信心和沖勁,這樣的性格彌足珍貴,岚先生自然是知道這一點,才會不遺餘力地為山内找來各種劍士,同其較量。驚羨有之,但山内的敗績也是闆上釘釘。
“嘁……以後絕對要幹掉那個男人。”
那天,聊到岚先生的另一位朋友,山内不服氣地背起刀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青川院宅。
她祝山内好運。
回憶到此為止。她拿着還剩一半的冰飲,準備去岚先生對她推薦過的中華街和摩天輪。那是能望見橫濱港全貌的摩天輪,到了晚上,會有霓虹燈閃爍其間,在夜裡熠熠生輝。
在夏天的街道上行走需要勇氣,而她的勇氣是手裡的冰飲給的,以及,步行導航。岚先生發來的消息說,自己還在橫濱分部處理棘手的工作,恐怕今天要加班。
沒關系,她回道。她會争取被管家找到之前,去到那家讓岚先生久久難以忘懷的中華街拉面館。
她看着導航,挑了最快捷但是要穿過幾條小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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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島敦在警務亭前站定。
泉鏡花從他身後探出頭來,順着他的目光望向同一處。
端坐在警務亭裡的黑發少女頭發很長,捧着一杯果汁喝得極其認真,偶爾看一眼手機屏幕。另有幾個小混混模樣的不良少年跪倒在警務亭裡,像中邪似的面如死灰,各自嘴裡念念有詞。值班的警察對這種恐怖場面沒有經驗,有名警察在戰戰兢兢地打電話救助,要求再派個同事來增援。
“你認識她?”
泉鏡花觀察着警務亭裡的混亂,她能聽到不良少年們在對警察……忏悔。就像教堂裡的信衆們走進忏悔室,對屏風或牆壁後的神父講述自己的罪孽。但這樣的場面放在警務亭裡就會變得滑稽又恐怖。
“不,不是這樣,”中島敦急忙擺手否認道,生怕被誤會,他對着鏡花小聲道,“下午,我們去銀行的公交車上見過她。”
泉鏡花卻不怎麼記得。但既然敦這麼說,就不太可能是假的。可那些不斷對警察闡述自己幹過的蠢事的不良們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中了“把自己的罪行講述給警察”的異能力。
他們再走近一步,就聽得更為清楚。
“既然如此,我就先離開了。”
“請稍等一下,你——”
淺綠色的清亮眼眸會讓人想起第一場春雨過後,冰雪初融之時,山澗裡快活流淌的溪流,在綠色生機萌發的大地上昭告着春意的盛大回歸。
正要讓少女慢一步離開的警察啞然,雙眼也變得如不良們那般木讷和無神,不再阻攔少女離開的步伐。
少女略一欠身,轉身出了警務亭。
看到這一幕,再遲鈍的偵探社社員也應該發現端倪。二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疑惑。
“……異能力者?”
“也許。”
引起他們二人注意的少女離開的方向和他們要去的地方正好相反,在中島敦視野的極限位置,少女乘上了通往港口方向的公交車。
待少女的身影徹底消失,警務亭裡重新熱鬧了起來。
被手铐拷住的不良們像突然睡醒,紛紛大聲質問自己的同伴,對自己的處境表示起不滿和驚恐,吵嚷不停,最後被警察們大聲喝止。這一幕仿佛是一場鬧劇,但不良們交代的罪行又确有其事——他們偷聽到了警察們在讨論什麼時候把這些既盜竊又搶劫的不良押回本部。
2.
“嗯,我還在分部裡。”
終于确定了新一輪讨伐任務的人選,今井元岚才同剛從摩天輪離開的瞳打了一通電話。
“現在,你覺得橫濱是一個怎麼樣的城市?”他轉過身去,背對着窗戶倚在窗沿,“看時間,你今天來不及去中華街了,可以下次再去。雖然你能化解大多數危險,但萬一遇到的恰好是讓你頭疼的那種。”
夏夜的風也是溫熱的,隻是少了日光的從旁協助,沒白天那麼難熬。
“是一個危險與機會并存的城市。”
青川院瞳也收了繼續留在橫濱的心思。她不像山内和岚先生一樣擅長戰鬥,僅僅是在橫濱一下午,她從頭到腳都開始疲憊。但她心裡其實很興奮。她很少獨自一人離家,來到全新的“外面”的世界,雖然她的表現完全稱不上“興奮”一詞。
挂掉這通電話,青川院瞳擡頭看向在她面前急刹車的轎車。
“回去吧。”
為少女打開車門的女性回道,“遵命,家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