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捏着溫熱的巧克力,無奈地攤手:“你也看到我家是什麼情況了,以後我們就斷聯吧,這樣對你也好。”聽完,于熒緊緊地擁抱住這個孤單但強大的姑娘,不舍地說:“祝你幸福。”舍友緊緊回抱住于熒,再次哭出了聲。
經過冰城的見面,于熒已經順利通過季雪的考核。再次刷卡進紅山大門的時候,沈甜身穿一身精美而隆重的職業裝,在大門裡面對于熒笑得溫柔。
大家落座後,沈甜拿起桌上的文件字正腔圓脫稿而出:“我公布一下新的一級保護動物名單:藍鲸,揚子鳄,大熊貓,雪豹,東北虎…………”
“二級有:豺,猕猴,黑熊,黃羊,天鵝,文昌魚……”
“其中由原來二級升為一級的有:穿山甲,白鲟……”
“以上是全部的屬類,具體名目我會下發至各位的雲端。”沈甜環顧一圈在場的各個種族擁有人形的族長:“人類與神冢在打擊非法偷獵的同時,會盡全力給大家提供賴以生存的家園,希望大家和睦共處。神冢也會在力所能及範圍内,為大家提供繁衍的生存資料。”
這時,一個看起來像是海豚族長的人問出一個尖銳的問題:“前幾天神冢島城分部有一頭鲨魚從大陸出發,有預謀地跑到某個捕鲸之風盛行的小島,吞食了幾百個當地人後,又原路返回。請問沈園長怎麼看待這件事?”
“那個小島可真不走運,碰到餓鲨魚,一般生命都沒招。還有别的問題嗎?”沈甜回答得很随意,好像這是極其平常的事。
“沒了,謝謝。”海豚族長笑得很神秘,對沈甜的回答十分滿意。
會後,有幾個族長對沈甜贊不絕口:“我就喜歡這種不拖泥帶水的會議,之前我參加人類舉辦的大會,那個高傲,那個做作,自己有多辛苦吹了半天,正事卻處理的拖拖拉拉……”
會議後半截是新成員的歡迎會,一個看不出什麼種族的男人在新面孔前侃侃而談:“我以前的那個島啊,可大了……”聽着聽着,于熒有點犯困,她把桌上的半顆西瓜圈在自己懷裡,用勺子挖出一顆大西瓜球,一口咬了下去。
“我以前那個島上到處是金子……”男人越說越激動。于熒吃完西瓜,又拿過一顆雪蓮果,她強打精神削了皮,把果子啃得汁水四濺。
“之前家裡還有一堆人類,專門給我生火做飯,把我當神供養……”聽到男人越發不着邊際的話,于熒差點笑出聲,随手又往嘴裡丢了兩顆紅提。
似乎察覺到于熒的不屑,男人停止吹牛,無比氣憤地看于熒開始拿着刀砍甘蔗,他終于忍無可忍:“你能不能别吃了!!”
“張口閉口你以前,有沒有點新故事。”于熒并不正眼看他,咬了一口甘蔗,含糊地說。
“你他媽誰啊?”男人看到于熒不把他當回事,怒上心頭:“敢跟勞資這麼講話。”
楊姿看熱鬧不嫌事大,笑着插嘴:“她是藍鲸。”
“……”得知眼前不停吃水果的胖姑娘就是季雪專門花大價錢請來的島魂,還是藍鲸這種古老又神秘的種族,男人張口結舌,嚣張的氣焰瞬間收斂下來:“吃可以,别吧唧嘴。”
“哈哈哈……”楊姿痛快地大笑:“長臂猿,你們也是有克星了。”
正當紅山由于于熒的加入,場面一度熱鬧起來時,江甯一個人在昏暗的家裡慢慢清潔父母略微落灰的遺像。他坐在月光照亮的地方,小心地将海燈的照片捧在手裡。他輕輕解開自己的襯衣扣子,發現自己左胸口上的黑洞不見了。他輕輕撫摸新長出的淡色皮膚,滾燙的淚從眼眶裡不斷滾落,滴在自己手臂上,濺起一串月白色的星點。“叮——咚——”門鈴響起,江甯快速整理了衣衫,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起身開門。
“前輩,明天就要開庭了。原本我是不應該和您在這個時候見面的,但我心裡實在有些疑問。”溫玫坐在沙發上,無意間掃到茶幾上放着的泛黃照片,上面人物的面容和于熒一模一樣,隻是眼神更加拘謹,身形也更苗條。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江甯對自己的現狀很明白,他不打算逃避。
“我不知道您到底經曆了什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溫玫很想從昔日的恩師臉上看出一些波動的情緒,可江甯越是平靜,她心中的疑團越是繁雜:“以前的江教授是有風度,有分寸感的。現在外界對您的指控集中在過度剝削學生勞動和性騷擾,依我對您的了解,您不是能做出這些事情的人,您真的把于熒當成師娘了嗎?”
江甯倒茶的手停頓片刻,但也隻是一瞬:“我一味追求項目進度,忽視了學生的感受,緻使她過勞患病,這一點說得沒錯。”
“表面上看的确是這樣,但在哪加班都可以,您卻偏偏把她帶回您自己的家。目前學校禁止直系師生戀愛,一旦發現,學生開除,教師辭退。如果影響比較惡劣,甚至還會有附加的有期徒刑,這些您比我熟悉。”溫玫語氣很嚴肅,但不失擔憂。
“加班就是加班,無關場所。我和于熒之前對你分别報備過,這些都有對應的證據,我和于熒很清白。”江甯的語氣很平淡,他的自信和從容倒是讓溫玫踏實了些。
溫玫輕歎一聲說:“我還記得,您當時卸任教研院院長一職時告訴我,希望由我繼承您的衣缽,維護高等教育的公平與效率。那時的您,是有資格競争上級管理者的。”雖然不知道老師為什麼最終放棄競選校長,選擇接受羅庭院長抛出的橄榄枝,但她一直很敬佩江甯的為人。
“人都是會變的,我也不例外。”江甯情緒沒有起伏,似乎感受到她語氣裡的遺憾,他及時轉移話題:“倒是你,現在糾結這些做什麼?對我的案子有幫助嗎?”
“我還是不明白,一沒有派别競争,二沒有天災人禍,三沒有學術困難,為什麼您會突然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溫玫看着江甯的眼神逐漸犀利,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會讓一個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良師變成校園法庭的被告方。
月光慢慢将櫻桃樹的枝丫畫在牆上,屋裡的氣氛十分冰冷,江甯是城魂,自然無法給身為人類的溫玫解釋為什麼自己沒了心,軀殼還能正常存活,他保持沉默。
“也許真的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吧。”見老師始終沉默,溫玫苦笑,起身準備告辭。快到門口時,她回頭補充強調道:“現在的情況對您很不利,既然您和于熒并沒有逾越倫理界限,隻要咬死了是過勞,您的職業生涯就不會受到太嚴重的影響。您保重。”
直到溫玫坐車離開江甯的院子,江甯仍然沒有任何明顯的情緒波動。他慢慢将桌上冷掉的茶拿起,茶還是那個茶,喝到嘴裡卻從舌根苦到心裡。他将海燈的照片貼在心口,眼淚再一次無聲無息撲簌而落。
第二次參加校園法庭,于熒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證人。
宣讀完注意事項後,坐在審判席的審判長落錘肅靜,對被告席上的江甯說:“被告江甯,有人指控你對你的學生助理進行騷擾,并強制要求其加班,緻其過勞,心肌炎發作。請你對此進行解釋。”
“我承認,加班确有其事,但這是當天工作的合理收尾,這些資料是證明每一天加班的數據情況,上面都标注了時間。而且每一次去我家加班,都與于同學的直系導師溫玫報備過。”江甯将手裡的證據資料雙手遞交給工作人員,他繼續說道:“于同學患病,我深表歉意,我可以對于同學進行全程陪護,并負責全部的醫療費和後續檢查費。至于原告方所說的騷擾,莫須有的罪名我不承認。”
“原告方,請進行你的陳述。”審判長嚴肅地說。
原告是個富有書卷氣的男人,于熒看着有點眼熟。她細細回憶,想起自己往江甯的工作室搬原石的時候,這個人曾經順手幫她搬了一小程。當時她瞟了一眼對方的工牌,上面顯示着地質院的全職授課教師。而對方看到于熒胸牌上的指導教師是江甯,他突然想起自己有個緊急會議要開,于熒隻好自己搬完了後半程。捋清其中的邏輯,于熒大概明白目前的情形和資源競争有關。
隻聽原告老師說:“江甯教授劣迹斑斑,剝削同事勞動力,無人願意與其合作。而且,教研院涉足解決江教授的教學事故也是有備案的,可以充分表明江教授教學質量存在嚴重問題。至于騷擾,更是我夫人親眼所見,江甯教授披頭散發,穿着怪異地從背後擁抱于同學,當時小姑娘還在哭。這是我夫人在合唱團拍攝的照片,請審判長過目。”
審判長從工作人員手裡拿過照片,将其放到多媒體的信息采集區,不一會兒,投影區放映出照片上的畫面。畫面顯示江甯穿着長袍,戴着假長發,坐在抱腿哭泣的于熒身後,似乎要撫摸她頭發的樣子。于熒分析了拍攝角度,照片拍攝點确實是當時合唱團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