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姜秩站在她面前,紋絲不動。
她蹙着眉,盯了他好久,終于忍不住開口:“喂,你擋着我鏡頭了。”
他這才稍微挪腳,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懶洋洋道:“不好意思,沒看到。”
喻禾:“……”
徐姜秩再次開口:“雞湯自己做的?”
“什麼?”
“你是覺得我有這麼蠢嗎?”
“小胖告訴你的?”
“小胖?”他遲疑地說:“每個人都有?”
“對啊,我送的。”
“走了。”
她一頭霧水。
過了一會,她又聽見一陣很重的腳步聲,似乎很着急。
“還有事?”喻禾頭也沒回,問道。
“禾禾,大事不好了!”
吳真真滿頭大汗,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緊緊攥住她的手。
喻禾心口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發生什麼事了?”
“我剛聽見老徐打電話,說王旭衆好像殘疾了。”她聲音帶着顫抖,越來越小聲。
“你是不是聽錯了?”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啊,他們一直在說什麼截肢,好像還會有生命危險。”
“我去看看。”喻禾把相機交給她,一路小跑。
這會兒大家全坐着,沒一個人說話,完全沒了剛才的氣氛。
她走到徐姜秩面前,問:“徐老師呢?”
他慢慢掀起眼皮,聲音有些低沉:“你先坐。”
“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徐姜秩沒有說話。
徐方建跟一群老師從辦公室出來,每個人臉上都沒有一絲笑容。
所有人都看着老徐,等他開口。
“同學們,想必大家已經知道了這個不幸的消息,我就不多說了。明天我和各位老師會一起去看望王旭衆同學,大家繼續在這好好工作。”
此話一出,原本很小聲的抽泣瞬間放大,大家都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老師,王旭衆同學真的不能回來了嗎?”
“老師,我也要去看他!”
“我們都要去!”
“我明白大家對王同學的關心,這麼多人都去的話不利于他的恢複,大家的話我都會帶到的。”
喻禾一直都沒說話,她甯願相信這隻是一場夢,但實在太真實了。
她乖乖坐着,一直到所有人離開才起身,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老師,我明天能不能跟您一起去,我保證不耽誤後期進度。”
徐方建摘掉眼鏡,揉了揉眼睛,聲音聽起來有些滄桑:“你是個有分寸的孩子,正好陪他說說話。”
“嗯。”
喻禾跟他的交集并不多,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人很好,像個鄰家大哥哥一樣,對誰永遠都是笑臉相迎,永遠不會拒絕别人的請求。在她來到這裡人生地不熟時,他會讓她小心林子裡的危險。會在她遇到困難時,第一時間送給她壓縮餅幹。會看出她的不開心,和她交換冰沙。
事實證明,不隻有她,每個人對他的遭遇都感到不公。
可是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落到這個下場。他以後應該是在自己的領域裡閃閃發光,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幫助到更多人,他的善良會感染到每個人。
總而言之,他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臨出發前,她在車上見到了徐姜秩。
不難猜到,他大概率會代表他們專業的同學去探望他。
路上,車内很安靜。
一直以來,王旭衆被轉移到另一個城市裡接受治療,所有人都以為他隻是受的傷稍微重一點,頂多也就縫個幾針,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和大家并肩作戰,誰都沒有料到事情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喻禾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在透過病房外的玻璃看到他時,紅了眼眶。
王旭衆現在整個人瘦到隻剩下皮包骨頭,面頰凹陷,呼吸機覆蓋了他大半個臉,沉沉睡着。
與記憶中的他判若兩人。
她将手貼在玻璃上,看着他上半身好好的,以為沒什麼事時,目光向下,視線定在他空落落的褲管處。
是空的。
從膝蓋以下什麼都沒有,隻剩下一節幹癟的布料。
喻禾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緊緊咬住唇防止發出聲響,可滾燙的淚水灼燒皮膚,痛得她止不住哭泣,渾身顫栗着,豆大的淚珠撲簌簌全順着下巴滑進鎖骨裡。
徐姜秩擋在她面前,遮住了她的視線,“這裡沒人。”
終于,她頭抵在他的肩膀處,整個人的重心往那偏,忍不住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