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那麼多日,它沒有弄濕我,是我心底在雨季,我自己弄濕了自己。」——《雨季不再來》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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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海實本屆高二學生從學農基地返回市内。
後面接着兩天周末,又難得沒有紙面作業,各個活躍分子們從返程大巴上就開始蠢蠢欲動,想要在班上拐人出去玩。
高中生的集體性娛樂活動匮乏,說來說去,能放到台面上說的也就那幾樣。
唱K、打球、桌遊、看電影。
結束之後時間還早的話,還能再約個飯,一群人一起吃個火鍋之類,就算圓滿收場。
董西自是第一個積極響應。
“去哪裡去哪裡?玩什麼?”
“不确定啊,多半就是桌遊咯。三國殺?狼人殺?還是劇本殺?”
“還是唱歌吧,這樣不會玩的人也能參加。而且KTV裡也能打桌遊啊,到時候買副UNO牌進去咯。”
“也行。”
“……”
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了一會兒,很快敲定下來。
等會兒大巴回到學校,就去附近商圈的KTV開個大包,唱3個小時,再一起去吃飯。
A班約莫有一半人響應。
當中有幾個男生說要去打桌球,不去KTV,晚點直接去飯店和他們彙合。
鐘聽靜靜聽了一會兒,等董西滿臉笑意地坐回座位上,才把自己寫好的字拿給她看。
【等會兒我就直接回家去了。西西,周一見。】
董西愣了一下,大失所望,“啊……聽聽你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鐘聽搖搖頭,對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笑容自始至終都很溫柔。
無論是唱歌、桌遊還是吃飯聊八卦,因為說不了話,她都無法參與進去。
見狀,董西撓了撓臉,聲音裡有點歉意:“抱歉啊聽聽,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帶你和大家一起出去玩。”
這次學農實踐,鐘聽和班上其他女生比之前熟悉了很多。
現在已經會有人主動和她說話,耐心等她寫字表達自己的意思,再一句一句回應。
董西是想借此機會趁熱打鐵,讓班上同學更深地接納她,也能更多地體驗學業之餘的生活。
之前,她聽鐘聽說,從來沒有和同學一起出去玩過,心裡總替她覺得可惜。
心是好心。
雖然沒有考慮到客觀條件。
鐘聽笑意不變,搖頭又點頭。
停頓一下,再拍拍董西的手背,比了個手語。
[沒關系。我知道的。]
董西想了想,又試探性地提議:“要不我們跟他們一起去打桌球吧?我雖然打得不好,但是還算會呢,可以教你。”
鐘聽還是搖頭。
董西便不再強求,隻是歎了口氣,說:“那好吧。晚點我們Q.Q上再聯系。”
……
大巴車在海城實驗中學門口停下。
各個班都在校門口放學。
也算省了學生們拿着行李箱去教室的波折。
鐘聽同董西和另外幾個女生揮手道别,轉過身,踏上每天上下學要經過的那條路。
臨走前,她已經偷偷瞄過一眼,沈珈述似乎也沒有參加這次的班級活動,下車之後,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這樣更好。
免得她在回家路上,生出些許不切實際的後悔來,懊惱沒能聽到他唱歌、或是看到他打台球的樣子之類。
這麼想着,鐘聽又忍不住一邊走一邊摸出手機,打開社交軟件,點開和沈珈述的聊天框。
兩人的對話依舊停留在昨天晚上。
面對誇獎,她說了句“謝謝”。
然後,沈珈述就沒有了下文。
但這個結束也不算突兀。
沒什麼好叫人覺得可惜的。
這一段,再加上前面,攏共不足十句的内容,從昨天到現在,鐘聽已經反複看了幾十遍,稱得上字斟句酌,連空格和标點符号都要放在心裡細細揣摩。
就算是中考前,她為了考上海實,每天咬着牙背枯燥無序的古文和數學公式時,都沒有這麼認真過。
從這個角度來評價的話,鐘聽或許骨子裡并不是一個世俗意義上合格的“好學生”。
她隻是習慣了壓抑自己,去接受、去聽從白珠秀的話,去做個不讓她操心、不給她增加麻煩的乖孩子。
因為白珠秀付出了很多。
她應該要體諒她。
如果讓白珠秀知道了沈珈述的存在……
一想到那個場面,鐘聽立馬到抽一口涼氣,用力搖了搖腦袋,趕緊逼迫自己結束胡思亂想。
她無聲歎口氣,按滅手機,放回口袋。
注意力重新回到回家路上。
這條路鐘聽已經走了兩個多月,前面天熱的時候,覺得20分鐘好熱好長,到這會兒,秋風蕭瑟,距離好像也無意識縮短了許多,不再磨人。
隻是,她沒想到,今天還會碰到相燃。
相燃難得沒騎車,背了個黑色的大号書包,走在她斜前方,大約二十步之外。
鐘聽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形。
這還得拜董西所賜。
自從董西悄悄告訴她,她對相燃有點想法之後,就好像徹底放飛了自己,什麼都不再遮遮掩掩。
學農基地裡,但凡兩個班離得近些,董西都得用目光去找相燃的身影。
不僅如此,她還要把人指給鐘聽看,順便拉着鐘聽一起欣賞。
鐘聽迫于無奈,硬生生将相燃這瘦高冷酷的架勢記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