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淨撇了撇嘴,端起碟子默默挪到對面,不理他。
沒一會兒,隔着篝火,再次傳來人類被燙到後嘶呼嘶呼的抽吸。狐妖垂眸看向剛熟的肉塊,冒出獸爪,劃拉成小塊。
付出慘痛代價後,桑淨餓扁的肚子終于略得安撫,從餓死鬼投胎的架勢恢複正常。
視線越過烈烈的火焰,望見對面垂眸沉默的白發狐妖,他略一思索,端着空碟挪回原處。
青年呲牙嘿嘿一笑。
狐妖淡淡掃了他一眼,将放溫的肉倒進他捧着的空碟裡。
桑淨夾起一塊肉塞進嘴裡,滿足地眯眯眼睛。雖然缺乏調味,但勝在鮮美,滿分!
又塞了幾口,他用手肘戳戳身旁妖。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狐妖:“說。”
“你為何要與人類成親?”
桑淨眨眨眼睛,神情困惑:“你隻通知村長選一人同你成親,未指定誰,可見根本不在乎娶來何人。你不愛我,卻不吃我,甚至昨晚還為保護我殺了那麼多妖類同族,為何?”
天色愈發昏暗,遠方僅餘下最後一道暗紫的餘晖。
狐妖坐在篝火前,畫兒一樣的五官被暖黃的火光照亮,隐現幾分寥落:“于妖而言,殺幾隻同族不是大事。”
桑淨唔了一聲,唰唰塞肉等待下言:“然後呢?”
狐妖頓了頓,昂首望着徹底暗下的天空,繁星點點灑滿各處。
“妖,無情無義無忠無孝,野獸披上人的皮囊亦與人類完全不同。我隻是忽然很好奇,人類之情,到底是什麼模樣?人又有何不同?”
桑淨聞言長長哦了一聲,點點腦袋總結評價:“你很寂寞,想要家人。”
狐妖皺眉:“是好奇。”
【嘿,小狗嘴比鴨子硬。你說我嘬嘬嘬他會搖尾巴陪我玩嗎?】
系統:[會咬你。]
【不可能,咬死我,他連假老婆都沒了。】
桑淨彎眸一笑,擡手在狐妖腦袋頂胡噜兩下:“你說啥就是啥吧。”
狐妖不悅地瞪過來。
暖色篝火裡的昳麗青年彎眸,夜一般烏黑的眼眸中點亮兩點星光。
他笑吟吟道:“人類有句俗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無論出于什麼想法,你以後定然會遇見志同道合的人或妖,不用難過。”
狐妖默然望了他一會兒,偏頭繼續烤肉。
桑淨又續一份,得寸進尺:“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狐妖默認。
“你叫什麼名字?”
“巴弦。”狐妖斂眸,用利爪唰唰唰将肉塊分小,熱氣更快地自肉.縫間散逸而出。
桑淨咀嚼的腮幫子一頓,眼睛圓睜。
他舉起手抖三抖,顫巍巍問:“你用爪子切的肉?”
巴弦低頭,還粘着油花的利爪勾了勾,示意這很明顯。
桑淨的表情天崩地裂。
嘴裡的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看着一臉無辜的邋遢狐妖,他隻能原地跺腳。
不講衛生的髒狐狸!
見人突然背對着篝火開始畫圈圈,巴弦看向碟裡的肉疑惑:“不吃了?”
半晌未得到回應,他抓起快涼透的肉張大嘴巴,啊嗚嗚嗚全倒進嘴裡,收拾完剩下的所有野豬肉。
夜半躺在床上,人類嘴裡念叨着“過不了,過不了一點”,氣呼呼裹成一條大白胖蠶沉沉睡去。
巴弦睜眼平躺,映着燈火的眼睛眨呀眨。聽到綿長的呼吸後,他側過身好奇盯着呼呼大睡的人類青年。
沒豬能吃,但比豬能睡。
他似乎同那些妖,那些被放走的虛僞人類有些不同。
狐妖抿了抿唇,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戳在人柔軟的臉頰,潔白的臉頰肉陷進一個窩窩。
睡夢中的青年忽然睜開眼睛。
巴弦飛速收回手,平躺會原地,喉嚨莫名緊張地滾動一下。
“巴弦。”
青年緩緩偏頭,烏瞳淡然直視而來。不知是不是真的氣到,人的聲音略顯冷清:“明日乃回門之日,你我一同返回福壽村。”
巴弦皺眉,冷風吹滅蠟燭,猛然湊近的面容在狐狸與人之間不斷變幻,猙獰可怖:“你要走!”
青年神色淡淡:“此乃成親禮儀之一,不歸,禮不成。”
他自被裡伸出手,食指抵住狐妖的額心将其按回去躺好:“睡吧,明早叫醒我。”
說完便合上眼眸,重新睡去。
狐妖眨眨眼睛,疑惑擰眉。
下一秒,青年皺臉嘟囔幾聲,扭身一腳揣在他小腿。緊接着身體旋轉,以大字型占據整張床。
床無處可躺,巴弦沉臉坐到床沿。
他忍無可忍剛想發火,後腰又中了一腳,猝不及防四肢朝下趴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