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栀的反應,在赫連尋看來是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鑒于宋雲栀裝瘸的前車之鑒,他原以為宋雲栀會繼續韬光養晦,可如今看來,宋雲栀倒是沒那麼怕事。
直到流民被押走,街市上重新穩定下來,兩人重新上了馬車,馬車再次啟程。
上了車,兩人對視一眼,赫連尋先開口道:“你比我想得要果決。”
“利益與生死之間,猶豫便是落敗的第一步,”宋雲栀應了聲,進一步确認赫連尋的态度,“你早便知道了地動之事?”
赫連尋沒有急着回答,反問道:“看你的反應,你也沒對此意外。”
“今日哥哥同我說的,”宋雲栀模糊了經過,“讓我必要時保全自己。”
有宋夷這個形象立在面前,宋雲栀的謊言也多了幾分可信度。
“是他的做派,”赫連尋鼻中發出一聲輕笑,“那你呢?”
宋雲栀明知故問:“我什麼?”
赫連尋:“你如何想的?”
上來便提出要在還沒定下的赈災之事随行,目的性實在是太強了,于是宋雲栀便笑笑:“還沒想好,看你決斷了。”
赫連尋對宋雲栀的回答不置可否,隻是将話題收在了這裡,随即不再多談這件事,一同回了府。
不過蜀地地動一事的确很快便找上了赫連尋,而正如宋雲栀所預料的一樣,赫連尋沒多猶豫就接下了這一差事。
可赫連尋這便是塵埃落定了,宋雲栀要同行卻還得費上一些功夫。
赫連尋這陣子雖然對她還不錯,但這些都是基于無關利益的場合之上。
宋雲栀如今第一次幹涉赫連尋身上的公務,想來還得要一個更為合理且不能推卻的理由。
回門不久後,赫連尋便重新投身北鎮撫司堆成山的案子中。
宋雲栀借着腿疾痊愈,進一步學了不少府内的運作。
也是一直等着将府内幾乎打點妥當了,宋雲栀尋了一日,備了些菜前往了北鎮撫司。
街上熱鬧,北鎮撫司門口卻是肅穆冷清。
幾乎沒人樂意靠近的陰沉地方,宋雲栀就這樣下了馬車,穿着一身淺杏衣裙,走上門前。
蓮心上去傳話:“勞煩跟赫連大人通傳一聲,我們……”
“喲,”看門的上來就打量起兩人,“生得這般嬌嫩,來給情郎求情?”
北鎮撫司與刑部和大理寺不同,其中關的人多是有能耐或是有錢有權之人。
過往素來不乏有親眷行賄求情,而其中慣有權勢之人,身邊來的也多是些衣着得體的女子。
于是見了宋雲栀,門口那人便自然而然将她歸于此類。
“求情的事我勸你們還是放棄吧,”那人滿面不屑,“我們這兒的赫連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活閻王,你們這身嬌肉貴的,來了也是給我們添麻煩。”
蓮心自己被調戲就算了,此時聽着宋雲栀在話語裡被這樣輕賤,氣直接是不打一處來。
她上去就要反駁,可宋雲栀卻輕聲叫住她。
宋雲栀不動聲色沖她搖了搖頭,緊接着走上前笑問門口那人:“将來客推拒在外,可是你們赫連大人的意思?”
那人上下掃了一眼宋雲栀:“不然呢?是你的意思?”
宋雲栀不愠不怒,隻垂眸在心裡打了一通算盤。
“那便是最好了,”宋雲栀道,“我這可有一件非官爺你辦不可的事情。”
宋雲栀說完,那人繼續眯起眸子,睨着宋雲栀:“都說了非必要,不接見!”
“沒關系的,就一些官爺你舉手之勞的事情,”宋雲栀笑了下,側眸對蓮心說,“點心拿來。”
蓮心應了聲,将食盒遞給宋雲栀。
可眼見着宋雲栀就将食盒交給那人,還說:“那将這個替我轉送一下,可好?”
說着,宋雲栀還從袖袋裡摸出一錠完整的銀子。
蓮心輕聲驚呼一下,卻又一次被宋雲栀攔下。
滿心急切着,她隻好收聲看着那人接下銀錠子,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準備接下食盒。
誰知就在下一刻,堪堪交托到那人手上的食盒就這樣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然後摔得隔層點心皆是碎了一地。
蓮心沒看錯,那确實是宋雲栀自己将食盒松手落在了地上。
這麼長時間下來,宋雲栀一直在等一個契機,一個讓赫連尋沒辦法留她一個人在這裡的契機。
本想着借照顧起居為由來争取一下,沒想到還有這樣好的機會賴以輔助。
機會正好,宋雲栀當即蹙起眉,委屈道:“這……這可是我為夫君特地準備了一整日的點心。”
動靜鬧大了,周圍人越聚越多。
看門那人攥着銀錠子,頓時有些慌亂。四處看了一圈之後,慌不擇路地說:“這……這不怪我啊!”
“你……你這……”銀子都到了手,他是怎麼都不舍得放下,隻好思索一番問宋雲栀,“你……你夫君誰啊!大不了我網開一面放你進去偷摸見上一面……”
“網開一面?”
“誰給你的膽子!”
話都沒說完,北鎮撫司銅門伴着呵斥大開,那人當即一個哆嗦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