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聖節當天。
瞿之寒按照孫偉給的聯系方式和地址找到了管事經理,西裝男帶他進了後台。這裡化妝燈亮如明珠,座位上坐着各類在化妝的人——白衣女鬼、吸血鬼、堕落天使……
“坐這吧,一會就會有人來給你化妝。”西裝男将他領到一個位子上,兀自離去。
一會走過來一個女化妝師,看到瞿之寒先是楞了一下,随後熟練地操作起來。
“你好,我可以問一下,我要扮演什麼嗎?”瞿之寒看着自己臉上東一塊南一塊的墨色青色裂痕,分明都能聞到那股劣質的油漆味,還是禮貌發問。
“帥哥,我實話告訴你,我也不知道。其實這個妝造大差不差,你們這種臨時工都是補缺的,我們遊樂園項目很多,哪裡缺人就往哪裡搬。”
半個小時後,瞿之寒臉上厚厚的白粉和頭上烏漆嘛黑的各種妝容飾品,看得他頭皮發麻。又聯想到旁邊的女演員還得往頭上撒點金粉啥的都覺得難受,也不知道這些怎麼洗掉。
西裝男此刻走進來,呼籲着大家集合,站成一個方隊。
“接下來開始分配任務!”
“這一列,去蹦蹦床!”
“這一列,去海盜船!”
“這一列,去鬼屋!”
“……”
瞿之寒站在第三列,很不幸被分去了自己最不想去的鬼屋。但跟身邊的人都不熟,也沒有提出換位的想法。
*
張麗站在C大門口,在冷風中等待着唐曼的到來。
今天她預料到可能會降溫,于是穿了一件卡其色長裙和同色系針織衫,紮了斜發辮。由于前幾個周打了耳洞,她迫不及待地想在今天試一下新買的小熊耳環。
她坐在長椅上,望眼欲穿,時不時拿出手機相機看一下自己的妝花沒。看見沒有太大的瑕疵,又放心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張望。
傍晚的風吹起腳邊的裙子,她伸手去抻了一下。
“麗麗!”
張麗彎曲的背脊被人拍了一下,錯愕間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個笑眼彎彎的女孩。
“唐曼!怎麼出來這麼遲!你倒騰的真的很久懂不懂?每次不是在等你就是在等你的路上。剛剛給你發消息的時候你是不是還沒出寝室門?我就知道你很磨蹭,半天下不來所以我來的路上買了個小面包墊一下。”
唐曼抱了上去,輕輕拍着她的背,就像哄小孩兒似的。
“那個,我必須得告訴你一個不幸的事情……”
“啥不幸的事情有你遲到不幸?”
“那個……”唐曼撓撓頭,略帶遲疑地說:“我男朋友說我前幾天忙着比賽去了沒理他,前幾天買了高鐵票專門來找我。”
唐曼雙手合十,虔誠求饒:“我知道我知道,我的錯我的錯。他當時見到我委屈巴巴的,還哭了,我一看我就心軟了……”
“你!唐曼,咱倆好不容易約了這麼久的!果然,男人三分淚,流到你心碎。”
一旁的男孩走上來,将手裡的奶茶遞給張麗,客氣又禮貌地笑了一下,又回到唐曼身後站着了。整個過程真誠又笨拙。
“買的是啥味道的?”張麗問。
“一杯是茉莉奶綠不加冰三分糖,我的。一杯是珍珠奶綠五分糖少冰,你的。”
張麗趴在唐曼耳邊低聲說:“喲,訓練的還不錯嘛。記性不錯,挺有禮貌的。”
“賞他在後邊當個奴才!”
唐曼的這個男朋友真是沒得挑,提東西是他提、吃飯也很自覺地去結賬。三人其實都是初中同學,所以關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尴尬。男生是個很内斂的人,也比較容易害羞。唐曼每次就喜歡去逗他,把他逗的臉紅心跳的,看着就開心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奇怪的癖好。
玩完海盜船、旋轉木馬、碰碰車這些雜七雜八的項目後,三人走到了鬼屋前。一般這種時候,就是男方的高光時刻了。張麗随便找了個借口自己肚子疼想上廁所,給兩人制造了獨處的空間。
坐在鬼屋外的長椅上,百無聊賴地等着。打開微信,也沒有看到某個人的消息。
過去了半個小時,那倆人還沒出來,唐曼的手機又在自己包裡,左右聯系不到人,都晚上八點半了,想着是時候回去了,不然寝室就門禁了。
張麗第一次進鬼屋是和唐曼一起,兩人都買了門票,但才進門就被吓了出來,白白浪費了十塊錢。
生平第二次進鬼屋,她在門外心理安慰了好久,才終于敢踏進門檻。剛進去就和迎面而來的人撞在一起,那女孩吓的腿軟,直接癱倒在她懷裡。
“你沒事吧?”張麗禮貌性的問了一句。
“沒事,謝謝你,這個鬼屋太恐怖了,我進去都吓吐了。”女孩緩了好久才從地上站起來,向張麗道謝後離開。
要不……還是不去了吧……本來膽子就小,就不進去湊這熱鬧了。張麗安慰着自己,回到長椅上坐了下來。
夜風獵獵,張麗将針織衫攮緊了些,又忍不住哈欠連天。
鬼屋出口那尖叫連連,有好多出來直接崩潰哭了的,但就是不見唐曼的蹤影。
一個NPC穿着工作服從綠光中走出來,一邊摘着工牌,一邊把吸血鬼服裝往身下脫。
張麗覺得這個人的身形和瞿之寒有點像,但是盯着人家看好像又不太好,隻是草率瞟了一眼就将視線移到手機上。
餘光中,那男子居然在向自己靠近,NPC不能這麼敬業吧?出鬼屋了還得完成KPI?
“你很敬業,但是我真的很怕鬼,可以麻煩你吓别人嗎?”
張麗起身就往其他地方挪,又感覺肩膀被什麼東西抵住似的,在把自己拉回來。
“麗哥,要不看看我是誰?”
好熟悉的外号稱呼。
張麗擡頭一看發現瞿之寒懷裡抱着一捧假發,臉上還畫着奇奇怪怪的妝,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他。
工牌順着頭頂滑到張麗的脖子上,瞿之寒撩了一下碎發:“這是我的臨時工牌,你先幫我拿一下。我衣服被吐髒了,我去換一身。”
“那我就在這裡等你?”張麗也不知道怎麼的,并沒有抗拒他把繩子像狗鍊一樣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無禮行為。
“可以。”
張麗看着那個工牌,就是拿A4紙打印的黑白頁,之後栓了根細繩,還是紅色的,看起來莫名搞笑。
“人怎麼會不夠呢?!”鬼屋裡一個西裝男正在訓斥着一個女員工,看起來像是上司在訓導下級。
“那個扮熊貓玩偶的人臨時有事跑了。”女員工埋着頭,嗫嚅着說。
“那你去找人啊?你還杵在這裡幹嘛?”
“那鬼屋我不守着嗎?我倒真的希望自己精神分裂,能兩處跑……”
“我替你守着,你現在去找人。”
背對着西裝男的時候,女員工終于翻了白眼,嘴裡不用猜都知道是祖宗十八輩的事。在遠離了西裝男的視線後,她開始慢慢悠悠朝張麗這個方向走。
張麗心想不會是要自己扮鬼吧?你可千萬别過來。
可奇怪的是,女人在她身旁坐下,什麼也沒說,好像隻是單純的休息。
差不多十分鐘,瞿之寒從拐角處的廁所走了出來,換上了自己來時候的私服,但臉上的妝沒有卸妝水不好卸掉。
“趙姐。”瞿之寒朝女員工打了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