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人聞言又變了臉色,他頗感驚詫,半信半疑道:“此言當真?!”
“信與不信……皆在你。我隻言盡于此……不過,我還是奉勸你家主人一句……切忌優柔寡斷,否則若是公子歸重回梁國……那國君之位,他可就再難得到了。”趴在地上的步睢,身體雖虛,可周身氣場卻像個頭腦清明的謀士所擁有的。
這番言論倒是将對方給唬住了,那士人凝起了眉,思索半晌後才開口:“好,今夜你且安歇,明晚我會救你出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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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之言,是說申籍不僅偷盜國中白馬!還與梁人有勾結!”聽完探子通禀後的汲沣大驚,迫不及待地追問對方。
“是,此乃小人親耳所聞,絕不會錯。”探子畢恭畢敬地回道。
“妙哉,妙哉,”确認了事實的汲沣喜上眉梢,不禁撫掌大笑幾聲,語氣間也染了幾分喜悅道,“申籍與梁人密謀勾結,私自買賣馬匹,有通敵之罪!我倒要看看這次國君還怎麼偏袒他!——我馬上入宮禀報國君!”
“主君不可!”一直站在汲沣身側的心腹家臣田駒上前一步攔住了大喜過望的汲沣。而後沉聲谏言道:“臣派人跟着那梁國細作,卻不小心跟丢了。如今申籍通敵之事并無确鑿證據,再加上申籍此人一貫牙尖嘴利,若是此番毫無證據地誣告,恐怕國君又會對此小人心生憐惜,再次赦免他……如此,主君可就得不償失了。”
汲沣聞言轉喜為憂,眉間霎時郁結道:“那……依你之見?”
田駒陰恻一笑,言道:“那細作不是說要将申籍秘密劫走麼,主君何不以逸待勞?來一個人贓并獲?”
汲沣登時明白了田駒之所言,他眉頭一展,稱贊道:“此計甚妙!好!便依你之言行事!”
“兄長,我認為不妥,其間疑點太多,何不與間大夫相商,敲定事宜?”汲沣之弟汲尋聽了他們的商讨,心下頓起幾分莫名的不安來。
田駒搖搖頭,對汲沣說:“不可,申籍通敵已是事實,捉拿叛賊可是大功一件,若是平白無故将此功勞分予間大夫,豈不是長了間氏一族的勢力?這于我們不利!——依臣之見,隻要屆時将申籍定了罪,那申籍便是必死無疑,主君有首功,他之采邑,不就可悉數歸于主君了嗎?”
田駒一席話,說到了汲沣的心窩上,他微微颔首道:“嗯,田駒之言有理,先君在世之時,間蠡雖對我有提攜之恩……但我二人畢竟不是同族,隻可相謀,不可交心,如今我戰功加身,倘若再加上申籍此事,那我汲氏一族在朝中的威望便可得以重申。”
見他們二人十分笃定這個計策,汲尋眉頭卻是一皺,心中的那股不安感也變得愈發強烈起來,他神色憂慮道:“兄長!我還是覺得不妥,牢獄守衛森嚴,連兄長你派去的刺客都難以潛入刺殺,怎的這細作就如探囊取物般輕松混入?我料定這背後定有預謀!”
汲沣拍了拍汲尋的肩膀,解釋道:“哦,此事是你有所不知。國君原本确是安插了親兵在牢獄,可今日上午又将親兵撤走了。故而關押申籍的牢獄已無重兵把守。至于刺殺申籍之事,我與間蠡相商過後,怕其間有陰謀,貿然行動會打草驚蛇,便終止了刺殺,隻是派人監視申籍。”
汲尋嘴唇一抿,心下還是覺得怪異,堅持己見道:“兄長難道未發覺此事甚詭?國君此前派重兵把守牢房,便是表明國君知曉你與間蠡大夫會暗中行刺,如今卻如此草率地撤去守衛……倒像是故意為之。”
“這……”汲尋所言有理,汲沣便又開始猶疑起來,轉而用詢問的目光看向田駒。
接收到視線的田駒清咳一聲,直言道:“此乃天賜良機,若主君棄之,使得申籍出逃……又何以談論增長汲氏威望之事耶?”
二人各執一詞,弄得汲沣不知該如何是好,于是,場面便一時間陷入沉默之中。
須臾,汲尋率先打破沉悶的氛圍,說:“何不秘密進宮,說服國君,讓國君同意兄長領兵馬埋伏在申籍采邑四周?”
田駒拱手駁斥道:“不可,茲事體大,倘若牽涉到太多人,恐有走漏風聲的危險。何況若是告予國君,國君就算願意相信主君所言,也不會隻派主君前去,必然會分割原本屬于主君一人的功勞。”
田駒此言确有道理,連汲尋也找不出什麼反駁的由頭來,可他胸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卻始終揮之不去,令他倍感焦躁。
三人便又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
好半晌,沉默良久的汲沣才終于拍了闆:“好,此事不宜拖沓過久,就按田駒所言行事。”
“是,臣領命。”田駒長舒一口氣,心中慶幸汲沣采納了他的谏言,面上也隐約露出幾分喜色。
汲尋:“……”
汲尋雖不滿這個決定,可一時之間也提不出更好的辦法,隻好啞了嗓子,緘口不言地默認了汲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