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迅宗的弟子離開這村莊之後,這村莊又恢複到了看似一片祥和的生活之中。
但是煞的出現就像一根導火線一樣,隻要日後這村莊中出現任何不好的事情,他們一定會第一時間聯想到淩政與賈桑迎他們夫婦,聯想到他們夜裡送走的那個孩子。
一語成戳,幾個月後,村子裡某戶人家的妻子在分娩的時候,不幸大出血,母子皆死于血泊中。禍不單行,在這之後,接二連三的又有孩子在剛出生後就不幸夭折,人們找不到原因,問不到鬼神,就隻能問蒼生。
他們把這一切歸結于煞在這個村莊出生給這裡招來了禍患,而當初掩飾這一切的兩個人應該受到懲罰。
他們把淩政與賈桑迎捆綁在村中開展大型祭祀的台子上,架上高高的篝火,把他們的身體放在火上炙烤,隻求能夠抹去煞帶來的一切氣息,順便再告慰那些不幸死去的女人與未省事的孩子。
淩政與賈桑迎看着熊熊燃燒的大火逐漸包圍他們,他們至始至終也并沒有反抗,下面黑壓壓的人群義憤填膺的舉起手臂,宣揚他們懲惡揚善的壯舉。
兩人的身體最終與柴薪一同化為灰燼,風一吹,就此消散,随意的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淩伏以得知親生父母身亡的消息已經是在他十幾歲時了。
那夜他坐着小木盆順着河流,一路上遇見不少的暗流,期間甚至還淋了一點雨,不過這可能就是命,他最終還是平安的到了一處深山裡的村落。
那天午後,一個男人拿着魚竿正準備垂釣,卻看見了一個小木盆,木盆裡的淩伏以此刻正在哇哇大哭着。
周圍群山壞繞,層巒聳翠,嬰兒尖亮的哭鬧聲簡直要響徹天際,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江閣懸走到湖邊,再往前方不遠處就是一條懸崖了,他一邊感慨這孩子命大,一邊用竹子做的魚竿把這木盆往回撥。淩伏以的額頭上臨走時被賈桑迎綁上了一條朱紅色的抹額,以此遮擋那顯眼的痣。
江閣懸把這嬰孩連盆帶人抱回去,家中的妻子聶試燈看見這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心裡高興的不得了。
聶試燈原本是石女,此生無法生育,不過江閣懸還是毅然決然的娶了她,怕她聽見别人的流言蜚語覺得不舒服就帶着她搬遷到了這裡。
此處雖然有不少人家,不過住的都比較分散,彼此之間不會經常見面。
現在他們好像得到了上天的恩賜一般,這個孩子就像是老天爺送給他們的禮物。
夫妻倆一拍即合,準備養育這個孩子。
他們把淩伏以從木盆中放到床上,這才發現這孩子的體溫燙的驚人,于是連忙讓江閣懸去就近的郎中家請他過來為淩伏以看病,江閣懸馬不停蹄的就去請了大夫,折騰了一整夜,淩伏以的體溫才慢慢恢複正常,停止哭鬧,安穩的躺在床上。
聶試燈準備給淩伏以換身衣服時才發現放在他心口字條,字迹遒勁有力且簡短,隻有三個字:淩伏以。
昏黃的煤油燈下,聶試燈小聲的叫來丈夫,兩人看完字條後又看着睡得香甜的淩伏以不約而同欣慰的笑了笑,他們這知道這就是那孩子的名字。
有了名字以後跟這世間就有牽絆了,就有根了。
他們沒有改這名字,也不在乎什麼名聲,想着既然淩伏以願意來到他們家,這已經很好了,以後等他長大了再告訴他的身世。
而且雖然他的名字不是他們取得,不過等到他弱冠的時候,就可以親自給他取字了。
由于消息閉塞,他們不知道什麼煞的故事,他們年紀也不算大,并不知道上一個煞的現世到底給世間造成了多少的苦難,幼時偶爾會聽見村中的老人談論,不過他們也都當時一個傳說。
他們隻知道他們自己的孩子,眉心有一個紅色的痣,生的也讓人移不開眼。
賈桑迎留給淩伏以的那條抹額,聶試燈也讓淩伏以日日戴着。
兩指寬的抹額,顔色朱紅,正好齊眉蓋在淩伏以的眉心,遮擋住那顆痣。
在聶試燈與江閣懸的悉心照料之下,淩伏以很快健康的長大了。
那一年,他十四歲。
每日晨起便去不遠處的山頭,趁着牧羊的人在樹下小憩的時候去抓他家的羊又或者是偷喝他家的牛産的牛乳,等到動靜太大把人吵醒,他就笑的一臉乖巧。
“林叔,我就是太無趣了,來這裡找你玩而已,您不會生氣吧。”
林柏每次都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這個搗蛋鬼,舉起平日趕牛的鞭子作勢就要打,這時淩伏以就會立馬跑開,嘴裡嚎叫着:“林叔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改天我偷我爹釀的青梅嗅給您喝!”
“你每回都說,哪一回拿來了,啊!欺負我的羊,喝我的奶,你這臭小子,我今非帶着你去找你娘對峙,讓她好好的教訓你!”
淩伏以一聽,頓時急了:“别啊,林叔,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了!”
淩伏以在前面跑,林柏在後面追,不過他年紀大了,根本追不上淩伏以那兩條飛快的腿,隻能跑一陣就停下來,看着淩伏以對着他做鬼臉:“再見了,林叔,我明天再來陪你!”
清亮的聲音響徹山頭,山腳下的人家早已習慣他們兩個大清早的鬥嘴。
林柏看着那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山頭,忍不住罵道“這臭小子!”
氣着氣着,又突然笑了。
回到家裡,淩伏以風風火火的走到堂屋,一口氣喝幹桌上的菊花茶,抹了把嘴,就裡裡外外的尋覓,嘴裡大聲嚷着:“娘!娘!”
走到院子的菜地上,他聲音依舊是不減,把院裡的雞吓得竄起來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