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他讓李玥把魯志岫帶到自己屋裡吃飯。

“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你陪陪我好不好？”聞風笑小心翼翼地問。

魯志岫搖搖頭：“我不餓。”

“你一天都沒吃飯了。這兩條魚是我親自釣上來的，你少蒼師兄都沒吃過我親手釣的魚呢！不來嘗嘗？”聞風笑語氣裡帶着些許哀求。

魯志岫看了看他的臉，抿了抿嘴，沒再說拒絕的話，而是默默走到了他身邊坐下，抓起筷子，開始往嘴裡扒飯。

随着第一口熱乎乎的魚肉拌飯下肚，他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淅淅落下，滲進飯裡，給這碗米增加了鹹味。

他一邊抽着鼻子，一邊努力往嘴裡塞食物，一口都不願意浪費。

“好孩子。”聞風笑拿出手絹，一臉心疼地給他擦臉：“慢點吃。”

“門主！我沒爹娘了！”魯志岫嘴裡還夾雜着白米，哭得時候難免噴出幾粒。聞風笑珍惜食物，把他噴出的米撚進自己碗裡，留着吃掉。

“我知道，你還有外公外婆呢，不過......二老年紀都大了。”聞風笑知道那對同樣心碎的老兩口，對這個孩子也是有心無力，他們陪伴不了他太久。

“我收你為徒，志岫，以後，皇少蒼就是你大師兄，舒玉就是你小師姐。你的術法，為師親自教你，我會養育你直到你成年的。”

魯志岫咽下食物，委屈巴巴道：“可我......沒有師兄師姐們那樣的天賦啊。”

“那不重要。”聞風笑捏捏他的臉，笑道：“怎麼啊？不願意叫我師尊嗎？”

男孩的小臉微微發紅，他把熱乎乎的腦袋頂進聞風笑的懷裡，奶奶地喊了聲：

“師尊~”

一夜之間，陰陽劍派半數孩童成了孤兒。

齊淵兵對自己的國民痛下殺手，反而是一直被他們壓迫的犁上子民，放過了那些無辜的人。

好在門派這些年賺了不少錢，就算收留了這些孤兒，這一兩年也餓不死他們。

聞風笑當年選擇經營镖門的路子是對的，現在各分部都有能力反補總部，而培養出來的新人，将來也有落腳點。無論從事陰陽道還是走镖，好歹也算活計，都能滿足溫飽。

又花了幾日，聞風笑和舒陽把所有人的家屬，無論死活，都找了出來。這幾天不知為孩子們操辦了多少葬禮，聞風笑每天都不能按時吃飯，幾日下來，人都瘦了一圈。

待到弟子們安定下來，舒陽主動來找他。

“師弟，可有空？”舒陽一早便來敲門。

聞風笑親自來給他開門。

一見到師弟，舒陽便直皺眉。沒了皇少蒼的照顧，這人直接邋遢了不少，胡子也不好好刮，頭發打了幾個結，好些天沒洗澡，身上味兒也重。

聞風笑也不傻，看得懂師兄臉上的表情，苦笑道：“抱歉，這幾天太忙了，我等下就去洗澡。”

“是呀，洗幹淨了，才好見人。”

“嗯？有誰來看我們了嗎？”聞風笑問道，清溪鎮上的居民跟陰陽劍派關系好，這些天有不少鎮子上的人送吃的來援助門派，聞風笑自然以為又有什麼大戶來捐款了。

“沒人來，是你要走。”舒陽淡定地說道。

這下輪到聞風笑疑惑了。

“我走？我去哪兒？”

“北崚國那邊來的情報，犁上國軍已經在泰安城外紮營，不日便會攻城。”舒陽說道：“你，該去把你的大弟子找回來了。”

“師兄。”聞風笑眼睛一酸。不被感動是不可能的，他一直心系皇少蒼，隻是門派遭難，他走不開。

“真的可以嗎？”他擡着頭，仰視舒陽，就像小時候那樣。

“他也是門派一員，其他人都管了，單空着他也不像話。”舒陽看着師弟憔悴的臉，他伸出雙手，捧着他的臉，柔聲道：“師弟啊，師尊那一輩，曾經也出過弟子被冤魂附身的情況。雖非這般強大的冤魂，但也有某個弟子不忍心，讓死去的家屬附身自己去完成生前的遺願，那弟子是好心，可時間久了，他的身體竟活生生地開始腐壞。冤魂離去後，那弟子也沒挺過來，白白搭上了一條命。

少蒼如果長期被冤魂占據身體，隻怕也會落得同一個下場。

你得救他。”

舒陽的理解讓聞風笑忍不住落淚，他的大師兄邊笑邊為他擦幹。

“哭什麼啊？”

“師兄對我好啊。”聞風笑想笑，可做起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咱們一道長大，我不對你好對誰好？”舒陽的眼神裡帶着一絲落寞：“那麼多人都離我們而去了。師尊、師妹、子舟，那些無辜的弟子們......在這短暫的一生裡，我們認識的人也就這麼多了。我以為習武能變強，能守護身邊之人。

可終究，隻是用餘生，在向每一個熟識的人告别。

你和蒼兒，就算順利熬過這一關，能快樂在一起的日子，也數得過來。連這點牽挂都奪走，我成什麼人了？”

“舒陽師兄~”

“走吧，門派裡還有我和玉兒呢，你别擔心我們了。去把你的意中人找回來！”

聞風笑不再猶豫，他從庫房取了些現銀，挑了匹好馬，也顧不上跟每個人都道别，便離開了陰陽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