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十安用繩子将兩袖挽起,從雜物間中擡出木架子,擺放于院子裡,緊接着又從雜物間裡拿出一根細長的鐵杆,擦拭幹淨後,放在架子上,再将洗好的衣服晾上去。
剛走出院子的展旬見狀,忙地上前幫忙。
“十安姐,早安!”
辛十安朝展旬一笑,“早安。”
展旬彎腰拿起一件衣服,抖開,鋪在杆子上。
陽光從苦楝樹樹冠的縫隙中透過,灑下一片斑駁,落在展旬腳邊。
他湊到衣服邊,嗅了嗅,“十安姐,我發現你的衣服都好香啊!”
辛十安解釋,“這些衣服都是經過香薰的。”
“原來如此。真好聞!十安姐的衣服、香料都跟十安姐一樣,明媚芬芳!”
辛十安噗嗤笑道:“你小子嘴巴真甜!”
展旬傻呵呵一笑,一邊晾衣服,一邊問道:“對了十安姐,昨天我就想問了。那個孑歡到底是誰啊?為啥朱大哥非要找到這個人呢?”
“哎,準确來說孑歡不是人。”
“妖?妖怎麼能會使用界子呢?”
“不是一般的妖。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她微微垂眸,“你想知道的話,就去問祝餘吧。”
一想到祝餘的經典變臉,展旬一個激靈,“算了。”他湊近辛十安,悄聲道,“這朱大哥平時看着啥都不在乎,一提到不該提的,他立刻變臉、殺氣騰騰!”
辛十安忍俊不禁,“是這樣的,小氣的狠!”
兩人湊在一邊嘀嘀咕咕,全然沒有意識到祝餘已經走到院子中。
“哈哈。我告訴你,祝餘這人有個特别好笑的緻命弱點——”辛十安正要說下去時,兀然瞥見祝餘,驚得站直身體,“哈哈。哈哈。”
展旬忙地追問:“啥呀?十安姐!啥弱點啊?”
辛十安拼命用眼神示意。
祝餘抱肘,歪着腦袋看着展旬。
展旬起身,一看見祝餘全身一顫,尴尬一笑,“祝、祝大哥!早安!哈哈。”
祝餘伸展着身子,“嗯”了一聲。
辛十安道:“跟你說件事兒。我打算忙完朱太尉家這最後一單後,就閉店走人了。這宅子呢,我也打算賣了。以後大概不會回來了。你也别以後受傷了就來這兒找我了。”她環視了眼四周,戀戀不舍,“哎,在這裡也十幾年,到底有些不舍。”
祝餘點頭,“嗯,好。我也要出發了。”
展旬眼睛一亮,忙問:“出發?去哪?”
祝餘上下打量展旬,“北城。”
辛十安微微挑眉,不是說岐城嗎?擱這忽悠人呢。
展旬一愣,“啊?去北城幹什麼?”
“與你何幹?”
“啊——祝大哥!我想跟你一起去 !”
“拒絕。”
三人正說着,黎禾也走了出來。
展旬立刻咧嘴一笑,“禾兒,早安!”
“早安。”她半眯着眼,望着陽光下的三人。
辛十安說道:“下午我要去給朱家送香。三天後朱家公子與雷家千金就要舉行婚禮了。怎麼?你們要去嗎?”
展旬立刻舉手:“要去!”
祝餘搖頭,“不去。”
展旬看向黎禾,“禾兒姑娘,你去嗎?”
辛十安忽而覺得這展旬挺好玩,反而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才能這麼爽快、這麼毫無顧忌地詢問黎禾。
黎禾點點頭,“嗯,去。”
陽光之下,她的肌膚越發晶瑩,眼眸越發璀璨。
“我幫你們。”說罷,也幫忙晾曬衣服。
辛十安又滿意又疑惑,湊到祝餘跟前,感概:“真是兩個好孩子。”
祝餘輕笑一聲,“我還是再去睡會兒。”
“不像某人!”辛十安拉長聲音,忙地又悄聲問道,“我感覺這禾兒不一樣了,你說呢?”
祝餘看向站在彩色衣衫間的黎禾,雖然她的神情依舊很懵懂、清冷,但之前身上那股戒備極強的寒氣已然消散。
像是熱烈的陽光湧入後,大霧散去。
“嗯。”
辛十安擡頭看着祝餘那雙眼睛,疑惑片刻,又露出欣慰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睡了,幫我收拾房間。”
祝餘、黎禾與展旬三人一同幫助辛十安整理東西,大包小包地堆放好,一直忙到午時。
吃完飯後,辛十安從别家借來一匹拉貨的馬。展旬在前方駕馬,拉着辛十安、黎禾與裝滿香料的箱子,“駕”一聲,朝朱府前去。
黎禾帶着帷帽,坐在車沿上,望着前方的城市。
京洛城到底比濟中城繁華: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辛十安忍不住感慨,“怕是很快這表面上的和平也要維系不下去了。”
黎禾側首,透過白紗看着辛十安,“為何?”
“你知道為什麼周明要開半月賭坊嗎?”
黎禾搖了搖頭。
“當然是快速斂财了。他開賭坊,故意讓一些富商人家的子弟深陷其中,逼迫那些家财萬貫、獨霸一方的大家族入局。”
“他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辛十安無奈長歎,“你說你,想找周明報仇,連别人想做什麼都不知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不是嗎?”
在前頭駕馬的展旬豎着耳朵,忙地問:“報仇?禾兒你跟那誰有仇?”
黎禾沉默。
“你認真駕馬!”辛十安喊了一聲,又對黎禾道,“當然是打仗了。晉國現在是内憂外患呀——我昨天晚上突然在想,現在晉國還勉強維持,還得多虧周明。雖然這個人吧,殘暴無徳,壞事做盡,可要不是他還能坐鎮晉國,晉國可能早就四崩五裂了。不過現在也已然到了崩塌之際,就看着最後一根稻草什麼時候落下來。”
“哎——十安姐!你這話我不贊同!”展旬揚聲道,“要不是他危亂那啥——”他忙地環顧四周、押低聲音,“我們晉國也不會這麼亂,不是嗎?”
“那不一定哦。劉氏皇族本就無能。”
“噓噓噓!”展旬忙地打斷辛十安,“咱們還是别在大街上說這些。”
“你們可别認為我是在給周明說好話。他造的那些孽,無論無何也不可能得到原諒的。”
馬蹄聲踢踢踏踏。黎禾望着天空,不由地微微蹙眉。
太陽正盛時,馬車抵達朱府。朱府依舊暗沉沉,全然不像是喜事将近。
辛十安跳下馬車,敲了敲門,守門小厮打開門。
辛十安道:“我是來送香的。”
“辛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