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
最後一縷餘晖消散,天色轉瞬間便被濃重的黑暗籠罩,君辭下床,掀開天蠶絲紗簾,将素塵的劍鞘别在腰間,目不斜視地走到門前,開門,走出去。
燕雲朔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喲,兩位師弟晚上好,又一起去做任務啊?”有同門迎面走過來,對他倆招手。
以往在太虛宗,不會有人這麼随意地和君辭打招呼,但這半個月來,他都和燕雲朔一起行動,遇到同門時這人總能湊上去閑聊兩句,連帶着大家對他态度也随便很多。
君辭心情不好,不想說話。
“是啊,出去抓鬼。”燕雲朔在他背後,将話頭自然地接過去,“師兄,你衣服怎麼破了?受傷了?”
“害,小傷。”同門道,“今天那些鬼物不知道怎麼的,陽氣這麼重卻比之前還活躍,我遇到一隻金丹初期的鬼使,交手的時候被劃了一道。”
“這還算小傷?這有陰毒啊!”燕雲朔看着那人手臂上外翻的傷口,“來之前師父給我拿了專治陰毒的丹藥,師兄你等等我找一下!”
他低頭在腰封裡翻找一陣,玄陽子塞進去的藥瓶還沒來得及找到,君辭已經拿出一截黑炭似的枯木,在那弟子手臂上輕輕一敲。
青黑的血液瞬間從傷口處冒出,很快轉為正常的鮮紅,然後慢慢止住。
君辭動作很快,這一切弄完,太虛宗弟子愣愣看着自己快速恢複的手臂,表情轉為驚喜:“多謝君師弟!”
君辭默默将那截枯木收回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
那弟子疑惑地撓撓腦袋,有些摸不準他心情到底如何。
“那師兄,我們先走啦!”燕雲朔在他肩膀上摟一下,将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你好好休息!”
弟子:“哦哦,好的!”
君辭聽着身後的動靜,燕雲朔音色舒朗,語調總是明快地上揚,帶得每個和他說話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高興起來。
當然,君辭除外。
每次聽這人這麼說話都覺得煩。
他面無表情地想着,加快前行的速度。
于是沉默又持續到深夜。
其實這才該是他們在一起的常态,當初被困在靈犀秘境的地宮中,君辭和燕雲朔創下過日夜相對整整十天卻沒對彼此說過一句話的記錄。
但這一個月來,燕雲朔話都多得很,君辭習慣了在他唧唧歪歪的時候罵他吵鬧,如今這人一句話不說,他反而有些不習慣。
憑什麼不說話?
對着别人話不是挺多的?
現在害他都不能罵他吵了。
又一波鬼潮被擊退,刺耳的嚎哭聲漸漸消散,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鮮血與腐肉混合的氣味,君辭踩在滿地碎冰之上,終于看了燕雲朔一眼。
卻不想燕雲朔也在看他,兩人視線撞上一瞬,燕雲朔又将目光移開了。
第二次。
君辭想,這是燕雲朔第二次和他對視時主動移開視線。
第一次是今天早上把容璟帶回家的時候。
是心虛?還是回避?
君辭一哂,反手一劍刺出,将兩隻偷偷靠近的鬼靈捅了個對穿。
反正跟他也沒關系。
燕雲朔有些心不在焉,一邊輸出靈力,一邊想着早上應星洲說的話,忽然感覺到手上力道一重,低頭一看,一團濕漉漉的頭發纏住了他的刀刃。
他手腕一翻,将頭發連帶着腦袋一起割下來,刀尖一抖,那顆猙獰的人頭帶着血珠被甩入一旁的黑暗中。
随後那邊傳來一陣尖叫:“啊——!!!”
燕雲朔差點以為是自己扔出去的鬼頭砸到了人,但又反應過來,這尖叫的來源離得挺遠,至少不是他随便一甩腦袋就能砸到的距離。
一陣夾雜着怨氣的陰氣波動傳來,燕雲朔的神識立刻察覺到,那邊有一隻鬼使出沒,修為應該在金丹巅峰。
這情況他們不是沒遇見過,在這怨哭陂周圍的都是金丹往上的修士,有金丹巅峰的鬼使也沒關系,幾個金丹初期合力也能處理。
但是……黑暗中的驚叫聲卻沒有停下,幾道靈力波動傳來,看強度隻有一道金丹初期,剩下的全是可憐兮兮的築基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