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重新備幾個。”
“不用,這樣也成。”
粥罐搭在火爐上,蘇眠雪将切好的杏子放進水中,待粥煮粘稠,瑩白的米粒展開了花,杏肉入鍋同煮,很快便染了色。
蘇眠雪拿糖的手稍頓,裴攸見她遲疑,拿起一塊糖霜,欲要放進去,被蘇眠雪止住,重新拿了一塊碎糖塊放進鍋中。
甜味屬甘,甘生脾,脾生肉。
适量食用能夠改善心情,緩解壓力。
羅老夫人病重,日日躺在床上不見陽光,過度吃甜助生痰濕,身上的濕氣排不出去,脾胃漸弱消化不了,賈姨娘孝心做在表面上,什麼人參、蟲草,隻要弄得到,全炖在一塊送去給老夫人。
一來二去,吃不下飯,隻能躺在床上,身邊的大夫丫鬟每月領着月俸,羅夫人就坐在邊上握着她手,在外人和羅縣令看來,是其樂融融,和諧美滿。
粥煮好了,杏子本就八分甜兩分酸,加的不多,味道淡而香甜。
藕帶去皮洗淨切成小塊,莼菜淘洗幹淨,拿澱粉加水勾成水澱粉,藕帶和莼菜放進沸水中稍過,撈出來瀝幹。湯鍋裡放清水燒開,加鹽,水澱粉勾芡,打一個蛋清攪散,放入藕帶和莼菜,滴了幾滴油,就能立刻出鍋。
青綠的莼菜沉在底下,拿筷子小心夾起,細嫩的菜牙瞬間滑入口中,藕帶清脆,一粥一菜,蘇眠雪逐漸歸于平靜,輕煙消走不安的躁亂。
……
次日清晨,天色還未亮,羅風已經到了酒樓。
推開門,輕手輕腳摸進廚房,點上燈,拿過寫了食譜的手稿,一頁頁翻閱,停在某一頁上,從懷裡摸出一個本子,照着上面一個個改正。
良久,一聲雞鳴拉響了黎明,天光大亮,外邊傳來陣陣腳步聲,他将本子放回衣服裡的暗袋中,拿過一張宣紙在上面塗畫。
高勝和琳娘家住得不遠,每日都是大早便來到酒樓裡,見到羅風也不見怪,他鑽研于廚藝,一生中都在追拿一句完美,幾乎到了廢寝忘食的地步。
高勝:“今年十月,淮州将有廚藝比拼,一等者,能拿到長安的入名帖,去參加長安的廚神争霸,魁首者,能入宮當廚子,可謂是前途無量,半隻腳踏進了榮華地!”
“長安城裡有多少廚子,能出頭的那都是人中龍鳳,進了宮的,又不是定能得貴人賞識,什麼半隻腳進榮華地,我看還是腳踏實地的好,給皇上娘娘們做菜,一個不慎命都沒了呢!”
琳娘瞪了他一眼,後覺自己說話太過,每個人事業不同,她想安安穩穩的,不妨想要出人頭地的。
“你也莫要灰心,雖說是萬裡挑一,那機會跟芝麻一樣小,但隻要得了名次,就是進不了宮,也有不少達官顯貴搶着請呢。”
羅風捏緊了手稿,扯出一抹笑意,将懷裡沒放好的本子往上拖了拖。
“一切都是一個未知數,眼下唯有改良食材調料,好讨個巧,萬一就入了眼,能進長安城看一眼,此生也算無憾。”羅風牽強的微笑。
他放得匆忙,哪想沒把本子放好,卡在衣服裡頭隻有夾緊了胳膊,才能讓本子不掉下來。
琳娘問:“是不舒服嗎,怎一直夾着胳膊捂着肚子?”
羅風面色蒼白,忍不住在心裡說:别念了,别念了,這會還沒來客,你兩口子不如去把店裡搗騰搗騰,一直在廚房裡和我唠嗑做什麼。
他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笑着說:“可能是吃壞了肚子,貪涼。”
酒樓裡會包他們的中晚餐,到了晚上剩下的冰都是當做餐後甜點,自己淋點奶和果醬,比外頭的要實惠許多。
“既如此,回去歇息一天也成。”蘇眠雪拉開竹簾,熄了挂在燈盞上的蠟燭,神色溫和,若沐浴清風明月,栀子花香随清風徐來。
羅風抹掉額角的汗,“多謝東家。”他彎下身子,将本子好生捂住,頭也不回溜了出去,撞散了剛系好的簾子,隔了外面光景。
“羅大哥懷裡是有什麼東西嗎,我看他衣服上有書本的痕迹,難不成是拿了什麼東西?”
蘇盈天真問起,睜大一雙眼睛,似不谙世事,單純提出了這個問題。
“都快去準備吧,你今兒不去認字嗎。”蘇眠雪記在心裡,羅風舉動反常,怕是瞞了什麼事,現下還沒有證據,萬不能打草驚蛇。
她話裡的意思,這事不要再提了。
系着竹簾的草繩被撞散了一邊,蘇眠雪将另一邊也拆了,重新卷上去,打好一邊的結,另一條草繩斷了絲,捆在竹簾上拉緊。不出意外,兩隻手上拿着半截繩子。
她重新換了一根繩子,道:“裴攸。”
——你去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