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攸跟着他拐了三條街兩條巷子,轉了半個景鄉鎮,停在了津味樓的後門前。
津味樓的布局要比他們家大,寬了一倍有餘,不僅前面有小厮守着,後門也有兩個小厮,警惕地看着來往探頭的過路人。
羅風從後門進去,兩個小厮見怪不怪,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
人來人往講究的都是一個利字,有了利益,才會有來往,将人綁在一塊密不可分。
話都進了蘇眠雪的耳朵,是去是留,都憑她的決定。
要說幾人間的情分,人為利往來,都是浮水相萍,她是老闆,他們是下屬,拿錢辦事,難不成還能跟她産出情誼來?
重的是高勝介紹來的人,憨厚老實的向她保證人都沒問題,沒幾個月已經把她賣了個幹淨。
“我記得當初在竈頭裡翻出了一本……名震大周的神書。”
裴攸手裡捧着書,眼下就他二人,有些話便敞開了說,蘇眠雪沒有辭退羅風的意思,自然有了布局。
“他把我的手稿抄去給趙儒,是想複刻我的食譜,到時候兩家競争打價格戰,他可以拿次一等食材從而降低成本減少價錢,但我們酒樓的招牌已經在這,若是跟着降價隻會愈烈,對我們酒樓沒有好處。”
名震大周的神書,蘇眠雪唇角微勾,看着桌上的書抵着下巴思考許久,這本書仔細去看實則錯洞百出,随意寫得食材,不着調的調料,食材講究的是本身的原味。
但海棠果炖豬大腸,隻單單加一個鹽,口味有點重啊。
她提筆沾了墨水,在落下寫得兩字上面一頓,指尖掐緊了筆,她是能勉強認識古人的字,再拼拼湊湊成一句話,但不會寫!
“你字好看,之前的食譜是你抄的,今天這份……”蘇眠雪客氣一笑,顯得禮貌有度。
上次的食譜是裴攸欠她藥錢,作為她手下的小工,她付工錢作為老闆,吩咐他做些事都是義務之内的。
但現在,裴攸的錢還完了,也看不上每月五百文的薪水,蘇眠雪沒有理由再使喚他。
“東家,你使喚我的事情還少嗎,拿來吧。”裴攸手伸到他面前。
蘇眠雪是忙起來不管不顧,隻管着将活分配下去,一旦停下來,又開始想東想西,竟擔憂些沒用的東西。
“記得付我工錢便成。”
蘇眠雪将紙和筆遞給他,咬着牙問:“你還看得上那點工錢?”
“我很有錢嗎。”裴攸想了會,他天天寫字,也賣不了幾個錢,買他字的人都是些女郎,狂熱點的買個四五副,之前做活動,達到蘇眠雪定的價格又送了不少。
開業的熱度一過,他的确沒多少錢。
……
淮州風光怡人,大周地大物廣,水撫屬于北嶺關的一帶,北嶺關再往前一帶,便是大周的邊界。
到了水撫,上頭給新兵發了禦寒的衣物和盔甲,白日裡訓練,身上的衣服不能穿得太厚,一月下來耐寒不少,每日盼着皆是驿站裡的驿夫何時到來。
李大牛舔着唇下的冰渣子,看着遠處騎着馬來的驿夫,馬邊上插着一隻旗帆,寫着“荊”字,是從荊州來的驿夫。
“我們淮州的怎麼還沒來,荊州、豫州、梁州、雍州的都到了。”
離開故土見不了家人,唯有一封家書以解思鄉之情。
韓兆說:“急什麼,淮州夏日多雨,耽擱了腳程也說不定,還有幾個州的還沒送到,先送到的都是離川州近的。”
大雪紛飛,一眼望不到的白。
從淮州到川州的書信整整晚了七日,拿到兩份沉甸的包裹時,第一個入眼的,便是清秀幹淨的字迹。
上面寫着李大牛的名字,拆開信封,裡面的話不多,隻有寥寥幾句,很符合蘇眠雪的習慣。
鮮花餅和羊脂韭餅壓在地下,打開袋子,因為氣候原因硬邦邦的,一碰,外邊的酥皮碎了一地。
“唉,不愧是我媳婦,才幾月不見,就心疼我,心疼的茶飯不思了,”韓兆抱着一張紙,躺在角落上幸福笑着,“也不知多久才能回去,就怕等我回去,女兒都要追着别人喊爹啦!”
韓兆說着說着不覺惋惜,為了建功立業謀個好前程,家中女兒剛剛一歲,還是記不住事的時候,就怕回去之後,媳婦孩子都認不出他了。
五年十年,亦或是十五年,二十年誰又說得準。
兩個月來隻有操練,手裡的劍是木劍,陰濕的雪天叫木劍沉了水,拿在手裡頗有份量,同時到了晚上,兩雙手都凍紅了。
回家的路遙遙無期,唯有數不盡的思念,藏在每一個雪夜。
李大牛和蘇眠雪隻承了那一句諾言,思來想去很久,他喜歡眠雪,但又覺得自己不該拖累眠雪,每到晚上都在懊悔為何要在離别時的那日托出自己的心意。
說得久了的話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何況是他單方面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