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禮也沒想到,他短短一句話換來了溫讓長久的沉思,他甚至能聽見面前這個男子一瞬間便加重的呼吸聲。
溫讓沒說什麼,隻是将小夫人的兩個小爪子牢牢裹緊,捂了一會兒覺得有些溫度了,這才牽着他來到後院。
後院裡端正站着今日前來投靠舊主的家仆亦或是侍女,而芙蕖正在細細盤問着每一個人這段日子的去向,并記錄在冊。
能跟來的都是溫氏原來的老人,個個都溫順懂規矩,芙蕖問什麼便事無巨細地答,甚至有幾個還主動接話佐證,看似都是些純良之輩。
以溫讓的道行來看,是看不出任何名堂的,所以他就安靜地和夫人站在一邊。
芙蕖辦事老道,不一會兒便盤問清楚将記錄的冊子遞上,随後又懂事地同那些人站在一處聽從少爺發落。
溫讓認真地翻看冊子,實則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有人要渾水摸魚,這最基本的一關想必是查不出什麼證據來的,況且他本就是打草驚蛇的做法,此舉不就是為了将人引過來見識見識嗎?
他煞有其事地一頁頁翻過,而身邊的姜禮則是目光淺淡地将這群人的反應收入眼底。
當然是沒有任何破綻,姜禮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故意說道:“少爺,這些人我看着都是溫家做活少說也有五年以上的老人了,各個都是府中的能手,也忠誠,想必不會有什麼問題。”
溫讓一副十分贊同的模樣,将戀愛腦演到了極緻,立刻将手中的冊子一合,當着所有人的面笑意盈盈地攬住面前這截心儀已久的腰肢。
他擡手碰了碰姜禮的鼻尖,“夫人說什麼便是什麼。”
就在氛圍看似十分和諧的時候,人群之中有一家仆突然從袖中抽出一柄短刃,目标明确地朝着溫讓的方向刺過來,姜禮因為驚訝而瞳孔微縮,卻被身邊人輕巧推開。
溫讓往旁邊側步躲過這一襲擊,利落地拽着那人的手腕往上一折,筋骨斷裂的聲音入耳,斷刃掉落在地,那人發出痛呼,溫讓将他的手背折其後,另一隻手也被撈起來牢牢扣住。
他用餘下的左手撕下一塊布料,迅速地裹成一團塞入那人的嘴裡,動作行雲流水且十分粗暴。
此時恰逢青與回來,溫讓的語氣平靜,“青與,将這位小哥帶下去好生看管,可别讓他将命丢在叙齋了。”
青與聽從吩咐,将手中的糕點遞給溫讓,将那人禁锢着帶走。
擔心驚擾了夫人,溫讓的眉宇間籠着無邊溫柔,他将呆愣在原地的夫人半擁入懷,低聲道:“有我在不會出事的,剛吓到小禮了是不是?”
姜禮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哪兒那麼容易就被吓到,他驚訝的是溫讓的手段,剛才那一番狠厲全然見不到平日裡溫和的做派,也與面前這個溫厚之人大相徑庭。
芙蕖愣在原地,過了好半晌才道:“是芙蕖搜身時的疏漏,請少爺責罰。”
溫讓對其餘人可沒有那麼溫柔的态度,他淡言:“想要行刺之人必定懂得藏匿,這不能怪你。”
他的目光掃了一圈,見個個都難掩驚慌,垂眸思索了片刻。
芙蕖正靜待少爺的命令,見眼前男子陷入沉思許久,她開口詢問道:“少爺可是覺得還有哪裡不妥?”
溫讓揉了揉手中的糕點,眼裡突然閃過一絲慌亂。
芙蕖也被他吓到,做出洗耳恭聽狀,随時待命。
隻見少爺捂了捂糕點,悶悶道:“這糕點有些涼了,怕是沒有剛出爐時可口。”
“青與的腳程還沒有我的快,下次不要他幫忙了。”
芙蕖震驚,芙蕖欲言又止,芙蕖沉默。
又見少爺回頭悠悠地望着自己,試探道:“芙蕖,聽母親說,你做得一手好吃食是不是?”
芙蕖茫然,對少爺的印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心裡琢磨着一定是平日裡與少爺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的緣故。
總體來說,别看她是少爺院中的管事,其實她與自家少爺不熟到了極點。
不然的話,少爺就該知道自己做的東西根本不能入口。
她深刻地檢讨自己,并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艱難地做了什麼決定,“奴婢可以是。”
溫讓聽了以後頓住,随後眼神微妙地打量了一圈,發現芙蕖身後每一個人都露出一副類似于“英勇就義”的莊嚴表情。
沒等溫讓再費心思轉移話題,溫家少夫人終于開口了。
“各位既然有心投奔,溫家也不能薄待了你們,隻是現在家宅未清,諸位的差事還需細細盤算分配,隻能暫且委屈你們先在店鋪中幹些雜活,待我看過冊子再做打算。”
姜禮溫溫和和地看過來,“諸位可有異議?”
他們當然沒有任何意見,“一切聽少夫人吩咐。”
溫讓皺眉,認真糾正道:“勞煩各位無論在何處,都得喚姜公子一句東家。”
原本是不想讓姜禮勞心費神跟着來盤問的,溫讓也有私心,他不願讓姜禮見到自己冷淡到油鹽不進的一面,可他說了半天,都抵不過姜禮軟軟的一句話。
“哥哥,我不放心。”
溫讓立刻鬼迷心竅地點頭,心想小夫人都說擔心他了,可不能如此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