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叫做田玉,原先是溫老爺子院中的人,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一副溫順良善的熱心腸模樣,無論是誰都能說上幾句話,是個自來熟。
青與看管着他,田玉自被制服後就一直老實地待着,并沒有任何掙紮的迹象,見到溫讓進來,眼裡除了從容甚至還有幾分笑意。
“田玉小哥,原先堵着你的嘴是擔心你自裁的緣故,多有得罪了。”
溫讓一面說着,一面将粗魯塞入田玉嘴裡的布料拿出。
田玉活動了一下嘴,這才笑着說:“沒想到少爺身手如此好。”
“田玉小哥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田玉有些意外,“少爺不問,我怎麼知道該交代什麼?”
溫讓不想同他在這裡和稀泥,“我知曉你不會坦白,那就聽聽你想說些什麼吧。”
跪在地上的男子有些狼狽,他的一隻手無力地耷拉着,呼吸間都透着一股子艱難。
田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少爺,您的爺爺一點也不無辜,他沒你們想得那樣溫良。”
“那你對我下手做什麼?”溫讓一臉的莫名其妙。
田玉似是沒料想他會這麼說,呆愣道:“您的意思是冤有頭債有主?”
溫讓擡手扶額,無奈地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越辯解越亂,溫讓索性放棄了剛才的話題,“田玉小哥,能跟我說說,你和我爺爺又有什麼私交嗎?”
田玉垂頭不語,溫讓見問不出什麼話,囑咐道:“青與,将田玉小哥好好地送出去。”
“少爺不将我送官查辦?”田玉出言詢問,語氣裡滿是不解。
溫讓的目光難以言喻,摻雜着無可奈何和頭痛萬分,“這不是得讓田玉小哥回去傳話嗎?”
“勞煩小哥替我帶一句話。”
“溫家已經落到如此境地,還望小哥身後之人高擡貴手,今日留一線他日好相見,世人都知曉風水輪流轉的道理,若是再對溫家人不利……”
溫讓周身的氣勢已經變了,“難保我溫家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屆時這場面恐怕不會很好看。”
“少爺不問緣由,就先認下這場禍事。”田玉諷刺一笑,“少爺想要息事甯人,此舉倒更像是做賊心虛。”
“溫老爺子當初為何要收留袁明泉,這件事莫說少爺不知情,恐怕就連您父親也不甚清楚,不如少爺當面問問溫老爺子,他心裡是否有愧呢?”
田玉語氣裡的嘲諷已經不加掩飾,“既然有愧,又不好生彌補,當真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他留下這麼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不管目的是什麼,都絕對不單純。
溫讓面無表情地點頭,“青與,将田玉小哥請出去,若路程上他再出口污蔑家中長輩,就改道送入官府。”
青與話不多說,提着田玉就走。
姜禮觀察着溫讓的神情,見他面上漠然,輕聲問道:“哥哥會信田玉的話嗎?”
“因為一句語焉不詳的話,我就要生起猜忌家中至親的心。”
溫讓收斂氣勢,又恢複了平日裡溫潤公子的模樣,點了點小夫人的眉心,頗有玩笑的意味,“那我豈不是活生生的在世白眼狼了?”
見溫讓沒受到影響,姜禮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他剛才不知為何懸起來的心突然就落到了實處,被眼前人的溫柔牢牢包裹起來,覺出一陣軟和溫熱的味道。
“那哥哥以為,田玉的話有幾分是真的?”
溫讓察覺到懷中的小人從緊繃到逐漸放松下來,卻不知小夫人剛才在緊張什麼,聽到他如此詢問,認真地思索片刻,才答道:“他總不能無風起浪,編撰一個莫須有的故事出來。”
“爺爺當初收留袁明泉,應該真是有别的考量。”
溫讓斟酌半晌,手也不大老實地揉捏着小夫人的腰段,“不過人多少都有點秘密想要守住,爺爺就算是真有私心,也斷然做不出損人的事。”
這話說得令人信服,溫老爺子總不能裝一輩子的清高良善,就算是當今聖上,沒出差錯之前對溫老爺子也是敬重萬分的,無非都是因着老爺子心性純粹,為人又固守本心的緣故。
但溫讓說及此處微妙一頓,他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語了一句話。
姜禮沒聽清,詢問道:“哥哥剛才說什麼?”
“你說溫家被流放……”溫讓有一種很怪異的直覺,但是他自己又拿不出切實的證據,“為什麼偏偏是宜州這個地方呢?”
很難得的,姜禮沒跟上溫讓的思路,但溫讓看上去又不想再深究這個問題,所以他從善如流地為自家夫君遞上台階。
“那麼哥哥認為,田玉是在替誰辦事?”
溫讓想也不想:“柯雨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