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星同江陵一大眼瞪小眼,好半晌,朝星才閉着眼睛誇贊道:“那你脾氣還不錯。”
娃娃臉劍修聞言,悚然一驚,目光從金宣與白發大妖挪向江陵一與朝星,偏生這時江陵一面不改色地應下:“尚可。”
娃娃臉劍修頓時覺得這修真界真奇幻,江師弟在絕雲劍峰時師兄弟們都擔憂他哪天心情不好又幹件需要到思過崖下待一年半載的大事,如今到别夢嶺來了,居然能得到一句脾氣不錯的誇贊。
他覺得奇幻,在江陵一向自己投來一眼後,還是很有師兄弟情地附和道:“江師弟脾氣不差。”
江陵一滿意地收回眼神,第一次覺得有師兄真好。
朝星卻覺得江陵一脾氣真當不差。
他方才覺得江陵一說自己從來不生氣奇怪,後來一想,就江陵一這副萬事萬物不關心的模樣,要喜歡生氣也難。
更何況,就這幾面來說,江陵一還是蠻好相處的——至少比金宣朝清明這樣的好相處多了。
朝星吸着還溫熱着的桃花竹葉飲如此想。
他神态的細微變化并沒能逃過江陵一的眼睛,霎時間江陵一有些微妙不愉的心情便好起來,娃娃臉劍修雖然不明所以,但總覺得呼吸起來更輕松了。
娃娃臉劍修悄悄瞟一眼不遠處老大不樂意地挨訓的金宣與白發大妖,思索:難道是因為金宣被山君前輩抓走了?
山君前輩就是白發大妖,他原形是隻獅吼白虎,全名白山君,如今是大乘中期,也是妖王金朱雀的左膀右臂,性格在諸多脾氣奇形怪狀的大妖中算得上溫和,怪不得如今來揪金宣的是他。
朝星站在原地,看白山君對金宣耳提面命,沒有現在就離開的意思。
娃娃臉劍修也不急,想到自己離開前驟然興奮、一口一個“我去見見滄浪仙子大崽”的魔修與極力阻止的大師兄,決定多等一會兒,至少等到那群魔修稍微冷靜一點再去。
魔修身上可還纏着潛江惡靈的怨氣呢,要是哪個魔修一個激動碰朝星一下,朝家主出秘境第一個喪失理智。要是朝家主真當喪失理智,最倒黴的還是他們這群元嬰的劍修。
唉,娃娃臉劍修艱辛地想,宗中的長老到底何時來呢?
江陵一這時問朝星:“你等他?”
“也不算。”朝星搖搖頭,并不遮掩,“我在想他的孔雀絨怎麼辦,畢竟是小煤球動的爪。”
小煤球無辜地在雪地裡印出一朵梅花,就是這樣一隻可可愛愛的爪子,薅金宣那根尊貴孔雀絨時卻爆發出令人歎為觀止的戰鬥力。
江陵一簡直是有些欣賞這隻爪子了,連帶着決定對這混血靈獸更好一些,他見朝星若有所思,沉吟一會兒,還是道:“孔雀絨說到底與劍骨之類差不太多,也許并非一定不能接上。”
他說完自己都怔一下,畢竟他實在笃定,就像他比金宣這隻流明孔雀更了解那孔雀絨一樣。
……
另一邊,金宣并不知曉有人在憂心他的孔雀絨,他正被白山君提着耳朵恨鐵不成鋼地說教:“少主,你忘記出門之前王上是怎麼說的了?”
金宣不服氣地哼哼,到底是沒敢複述。
他一個元嬰中期,本來不該到别夢嶺來,奈何妖王與大妖商議此事時他恰巧聽見了,一聽别夢嶺在東南域并且靠近朝家,當即就一定要跟過來。
金宣之心,無相山妖族皆知,稍微一想便知曉他是沖着朝家那位極少出月下塢的陣修去。
金朱雀拗不過他,又想着有幾位大妖跟着,再怎樣也出不了什麼事,仔細叮囑了幾句便由着他去了。
“崽啊,”離開之前金朱雀殷殷教導,“你應該也不想望舒尊者出關第一件事就是來讨伐無相山吧?”
她渡劫失敗,如今整個無相山妖族修為至高不過大乘巅峰,望舒尊者真要動手,朝家主必定會在背後攪渾水,他們無相山能不能撐到援救都難說。
叮囑的這句确實有些用,但不太多。
金宣到别夢嶺第一天并沒有直接闖進月下塢,卻同江陵一大打出手,一個元嬰中期的妖修被一個元嬰初期的劍修揍得毫無還手之力,魔修從哈哈大笑到良心發現的沉默以對,隻需要金宣臉上兩個烏青的眼圈。
白山君以為這已經是金宣的極限,誰知道他招惹自珩尊者的關門弟子就算了,竟然真的能招惹到朝星面前。
不是說好的朝家主的長子輕易不出月下塢嗎?怎麼這都讓他們趕上了?
白山君實在心累。
他倒不是怕金宣再丢一回臉,畢竟朝星才金丹巅峰、又是陣修,當然不如江陵一善戰,不過自珩尊者養弟子放養,不會輕易計較放養途中弟子摔了哪些跟頭,望舒尊者不一樣。
恐怕望舒尊者看見弟子有摔跟頭的架勢都要火急火燎。
朝星出生在三族聯合的初期,朝家主朝寒川與滄浪仙子盛琳琅都作為人族的代表,反倒是望舒尊者因為修為高深輕易不得出世得了閑,便偶爾照看一下孩子。
“偶爾”是一開始的說法,運用到實際中,便不隻是偶爾。
白山君這樣的外人外妖外魔當然不知曉其中細節,他們隻知道朝星從牙牙學語到能跑能跳的那幾年,望舒尊者的好友、藥王谷谷主白芷硬生生從潛心開爐煉丹被折騰成了小兒發熱也能看兩眼的模樣。
許多修士覺得如此太過,可誰也不敢拿到望舒尊者面前去說。
親手從翻身都不會帶到出落成風姿卓越的少年,其中付出的心血情感,足夠鑄就一個絕對特殊的地位,以至于後來朝星做了望舒尊者的弟子,旁的修士都知道,要想冷冰冰的望舒尊者有些人氣,比起提她的親人朋友,還是誇獎朝星來得更有效。
而若是無意間聽聞有誰說她這位小弟子的壞話……
白山君回憶到那雙冷冰冰的雙眼,比起汗毛豎立,還有些不愉。
不過不是沖着望舒尊者和朝星去的。
近些年來望舒尊者不出世,他偶爾會聽聞人族的修士隐晦地說望舒尊者縱然修為高深、卻沒有懷天下的心胸,要為了區區一個小修士以勢壓人,實在是德不配位。
他聽了就要發笑。
人家望舒尊者自己修煉到渡劫,也不見全修真界嘔心瀝血地把她推到渡劫,她要心系什麼,也是心系朝家,憑什麼要叫她胸懷全修真界?
他們妖族最自私,從來沒有這般博愛的修養,修士一生逆天而行,手握排山倒海之能難,自在随心、從心所欲的境界更難。望舒尊者已然是修真界第一人,若真當被禮義廉恥牽絆、要做那公平的神像才可笑。
好在望舒尊者不是。
想到這裡,白山君回神,見金宣腦袋上兩根孔雀羽翹着、顯然還是十分氣憤,實在不解:“你與那麼多修士結仇,怎麼就是同他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