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皮這種說法有些誇張，但是蘇酩是見識過妲己發飙的。先前有個倒黴孩子觸到她的黴頭，她生生把人家訓得哭暈過去。其用詞之狠，蘇酩在旁邊聽着都覺得心驚。
他一路思索該怎麼狡辯，明明不算近的路程一眨眼就到頭了。木門就在蘇酩面前，可他完全不敢動手推開。
“你在外面等着。”秦晴交代琳琅不要進屋，轉身推開了那扇木門。
蘇酩硬着頭皮跟了進去。
屋内，蘇妲己正坐在桌邊，跷着腿等他們：“回來啦。”
“回……”蘇酩剛說一個字，就被妲己一記眼刀子吓得不敢再吭聲。
“喲，這不是秦大官人嗎？”蘇妲己把怪腔怪調演繹得淋漓盡緻。
秦晴垂着眼，小聲嘀咕：“師姐，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蘇妲己一拍桌子站起來，“我說過，在這裡要叫我盟主！你不想打理妖盟，我放你回去遊手好閑。你不想待在一個地方，我允許你四處轉悠。結果你可好，得寸進尺，能給我跑到他鄉去！”
秦晴試圖解釋：“我……”
“我什麼我？”妲己絲毫不給秦晴說話的機會，“你瞧瞧你自己，現在算什麼樣子？走到哪去給我丢臉不要緊，就怕你丢了師尊的臉！”
蘇酩在旁邊發愣，好家夥，秦晴大有來頭！難怪他對很多事那麼了解，他也是古神女娲的徒弟。可是蘇酩在妖族的時間也不短，從來沒聽妲己提起過她這個師弟。想想确實挺奇怪，秦晴既然是女娲的徒弟，怎麼打起架來那麼蹩腳？再沒有天賦，有樣學樣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除非他根本就是自己不願意學。
妲己很不留情地怼了秦晴很久，久到蘇酩已經神遊天外。這是哪裡？他來這幹什麼？旁邊是誰？
“蘇小白。”妲己終于轉過身來看着蘇酩。
蘇酩猛一回神：“我在。”
“你又是怎麼回事？”妲己一張臉黑了一半，“讓你安心在魔界待着，你非要提前跑回來。不僅跑回來，還去了他鄉。不僅去了他鄉，還把離無妄帶去他鄉！”
蘇妲己額頭上的青筋清晰可見，她眼下是強忍着動手的欲望和蘇酩說話。
“我錯了！”蘇酩麻利地認錯，“我是被離無妄騙過去的！”
蘇妲己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一口花茶，又繼續道：“要不是魔族已經派人來說明了情況，你覺得我該信你嗎？”
“我真的錯了！”蘇酩的頭已經快低到地闆上了。
“雖然你們解決了他鄉這個大問題，但是……”蘇妲己現出一雙利爪，像是随時要取兩人狗命，“你們這樣立功我會高興嗎？特别是你！蘇小白！我費盡心思和那麼多人解釋，說你一直有意避開妖盟内政，結果你轉頭就跑去他鄉……要是真出什麼事，我就白費了那麼多口水！”
“這話……什麼意思？”蘇酩覺得這些話好像不能算是在罵他，反而在暗示一些别的東西。
“意思是，你今後别想在青丘混吃混喝了，老老實實給我當妖盟的副盟主。”蘇妲己罵人都罵累了，又坐回椅子上。
蘇酩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了：“我？副盟主？不行不行我肯定不行！”
就算整個妖盟都沒人反對，蘇酩也不覺得自己有本事擔任這麼個要緊職位。更何況他來自西方，這不是讓天庭更有為難妖族的理由嗎！
“我不是在問你的意見，而是通知你這件事。”蘇妲己的語氣不容反駁。
“可是……”
“妲己姐姐，時間到了！”蘇念念在外頭輕敲木門。
“魔族的人已經到了，我要去接雲閣參加聯盟儀式。你這兩天可以不用來，先好好休息，儀式最後一天你必須到場。”蘇妲己起身準備出發，又瞥一眼秦晴，“你呢？打算幹什麼去？”
秦晴笑得有一絲絲欠揍：“我當然有事做，不勞師姐費心。”
“哦，抓緊滾。”蘇妲己大步走出了木屋，飛身躍下大樹。
木屋裡隻剩蘇酩和秦晴兩個人。
“哦豁，副盟主！”秦晴眯着眼，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我先走啦。”
“等等！”蘇酩一把按住秦晴肩膀，“你是女娲的徒弟？”
秦晴招呼着琳琅進屋，随意地回複：“是，所以呢？”
“既然你有這個身份，為什麼還想成仙？”蘇酩再一次提起了這個問題。
“怎麼又提這個？難道我不該想成仙嗎？”秦晴疑惑地盯着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酩心裡很亂，生怕自己說不清楚真實所想，“我是覺得你在古神身邊都不想學打架，就更不會在意地位和别人的看法了。”
秦晴的笑容逐漸消失，語氣也稍顯冰冷：“你挺關心閻王啊，追問我也不過是覺得這麼珍貴的機會給了我們太可惜，對吧？”
“不全是，你提這個幹什麼？”蘇酩無法反駁，秦晴一下子就說中了他心底的想法。
秦晴又道：“人家貴為閻王，哪裡需要你去擔心？”
這句算是把蘇酩惹毛了，旁人哪裡知道閻遠的不容易！
“你是不是找揍！”蘇酩掄起拳頭想往秦晴臉上招呼，一旁的琳琅當即擺出要和他決一死戰的架勢。要是和琳琅過招，在滿是家具陳設的木屋裡，蘇酩讨不到一點好處。琳琅不過是個半妖，但能打赢不少厲害的……咦？
蘇酩腦中閃過一個想法：“你不會是……啊，不錯，我就是為了閻遠！”
“這就對了。人嘛，都會有點私心的，往上走總沒錯。”秦晴一挑眉，轉身帶着琳琅離開。
蘇酩心道秦晴這家夥，居然用閻遠和他的關系暗示自己和琳琅。恐怕是琳琅不願意秦晴因為他委屈求全，這才逼得秦晴就算被誤會也要堅持說是因為自己想成仙。
被秦晴這麼一說，蘇酩倒真是覺得閻遠很有傲氣，甯願什麼事都一個人扛着，也不想讓别人因為自己吃虧。有時蘇酩會覺得閻遠對他太客氣，以他們倆的關系，閻遠完全沒必要把什麼都劃分得那麼清楚。
“副盟主，您的住處已經布置好了。”一個面生的小狐狸在樹下等着蘇酩，“我們現在過去嗎？還要量您的尺碼去定做衣服呢！”
蘇酩飛身跳下樹，尴尬道：“着急的話，那現在就去吧。”
小狐妖領他往裡走，一路上見着他的所有人都在小聲議論。蘇酩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們在議論什麼，他在不少人眼裡仍然是害青丘滅族的罪人，現下罪人搖身一變成了副盟主，要是沒人議論才不正常。
一排石榴樹後立着一座大房子，那就是蘇妲己給他置辦的豪宅。用豪宅形容它絕不誇張，單是房子就占了差不多半畝地，更何況周圍一大圈再沒有别的房屋。
“一樓是平常工作的地方，二樓才是您的住處。”小狐妖極為熟練地帶他熟悉房間，“二樓還有兩間客房，您完全可以帶朋友來一起住。對了，您落在魔界的東西，他們全都送過來了，桌上那個包裹就是。”
一直到現在，蘇酩才想起來他還有幾樣東西放在魔界的客棧裡。别的都不重要，那一套《月都記事》可千萬不能被旁人瞧見！
“差不多了，你回去吧。”蘇酩急于把所有人支開，然後處理那幾本不能見光的小話本。
“還有最後一件事，按照盟主的吩咐，您去參加儀式需要換一身衣服。您是要自己去選，還是按照預定的款式做？”小狐妖背着手，顯得極為專業。
蘇酩看着自己的一身毛呢大衣，心知這麼西式的衣服的确不該出現在正式場合。不過他對自己的審美有數——隻能算一般般，隻怕挑出來的衣服也登不得台面，于是道：“就按照标準做吧。”
“好的。”小狐妖掏出皮尺，在蘇酩身上迅速比劃，記下了幾個數字。
“您可以先休息，衣服做好之後我會送過來。”小狐妖恭敬行禮，轉身離開。
現在蘇酩獨自一人站在原地，不真實感像潮水般湧來。從他回來青丘，這些事都發生得太突然太迅速，蘇酩還沒反應過來，他作為副盟主需要的所有東西就被安排妥當。
眼下他的唯一想法就是：這是夢還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