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們形色匆匆趕到慈明殿,将崔皓團團圍住,望聞問切,忙得不可開交。
他生得膚白貌美,越發襯得那道血淋淋撕裂的傷口猙獰可怖。
崔嫣紅了眼睛,明麗的嗓音變得沙啞:“是姑祖母無能,當初沒能護好你們。”
禦醫們在崔皓繃裂的傷口上撒滿藥粉,小心謹慎包紮起來,診完平安脈後回禀給皇太後,留下傷藥方退了出去。
崔皓沖她乖順一笑:“我有件事情想求姑祖母幫忙。”
崔嫣用蜀錦帕子拭幹眼角沁出的淚珠:“但說無妨。”
崔皓指指先前小厮交給女使的錦盒:“勞煩姑祖母将這盒子賞給蔡相,指定他必須親手交到自己兒子手裡。”
“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忙要我這個老太婆來幫?”崔嫣眼底閃過一絲懷念,嘴上嗔怪道,“小天魔星,給我老實交代,到底要做什麼?”
“他借蔡相的勢刻意找我心上人麻煩,那我也隻能找姑祖母借勢吓他一吓。姑祖母,幫我瞞着家裡好不好?我暫時還不想回去。”
“冬至就要第三次加冠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崔嫣哭笑不得,佯怒道,“什麼心上人竟能把你迷成這樣?仔細婚前便鬧出了人命,你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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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
長相儒雅的蔡星捋捋美髯吩咐道:“去把禅忱叫過來,我有事同他說。”
小厮應聲而去,尋至後院竹林。
清幽的竹林裡,往日悠然的琴音調聲詭異,令人在聽到的瞬間,頭皮立即泛起麻意。
“羅昆,聽聞我的廚娘被焦仲珍那小子給玩死了?千金難買一諾……”
蔡禅忱慢條斯理撥動琴弦,語氣難辨喜怒。
羅昆呆呆站在他的身後,形如泥塑木雕。
蔡禅忱唇角微挑:“哦呀——有人來了。”
小厮吞吞口水,态度恭敬躬身禀報:“啟禀衙内,老爺派我來找你過去書房一叙。”
蔡禅忱施施然起身,不緊不慢走入書房,“爹,你找我?”
蔡星左手執筆,右手執邸報,聞言眉也不擡一下。
“書案上的盒子,是皇太後今日賞給我的,但是這盒子并不是給我的什麼賞賜,而是要我親自交到你的手裡,且要親眼看着你打開。你最近做了什麼,竟引起了她老人家的注意?”
蔡禅忱一凜:“孩兒近日以來鮮少出門,安分守己。”
“那就對了,”蔡星長歎一聲,“爹爹我看似身居高位,榮耀加身,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實則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如今财政虧空,内憂外患,有數不清的事情需要爹爹殚精竭慮,不管你做了什麼,我暫時都無暇顧及。”
蔡禅忱拿起書案上的錦盒打開,面上閑适的神情霎時間消失不見。
蔡星說完許久沒有等來兒子的半點兒回應,不由好奇地放下邸報,湊上前往裡瞧了一眼。
華貴的織錦盒子裡,赫然裝着一件髒兮兮的血色衣袍,單看尺碼,像是某個垂髫小童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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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蓉抹掉額頭滲出的汗珠,“薇薇,怎麼突然要買這麼多紙張?”
孟溪也忍不住問道:“薇薇,聽許甯說你斥巨資,各類的花苗都訂購了不少?眼看着就要入冬了,石炭的價格虛高不下,咱們普通人家用來取暖尚且還燒不起,何況是給那些花卉?這得多少錢才能養活啊?”
許甯雙手叉腰,瘦削的臉上滿是得意之色:“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薇薇在京西的牟州那片租了一大塊地,截止到現在之前,這是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所以薇薇到時候應該隻帶我過去。”
“你還挺驕傲,你的手好透了嗎?能幹什麼活嗎?”
丁蓉一臉不屑,當即翻了一個白眼。
“你們個個拖家帶口的,到時候年關在即,怎麼可能甘心在外地呆着?可我就不一樣了,孤家寡人一個,薇薇在哪,我就在哪!”
許甯甜甜笑着,故意把自己受傷的手擺得更明顯了些。
楊四海笑着搖搖頭,拉住近乎要被氣到跳腳的丁蓉:“許甯分明是故意使壞逗你玩的,蓉蓉,别和她瞎計較了。”
夏折薇噼裡啪啦打完小算盤,算上各種成本和損耗,得出了一個相對精準的數值。
孟溪湊過來,思慮片刻後問:“你要去牟州的事情,崔衙内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