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折薇來到京城這麼長時間,見過的漂亮女子早已數也數不清楚,可如眼前這位擁有出塵氣質的,屈指可數。
似是被她的腳步聲驚擾,女子鴉睫輕顫,朱唇微張:“你便是夏折……”
夏折薇:“夏折薇。”
“韓纓珠。”
夏折薇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二話也不說,拿起桌上擺放的梳子為女子梳頭。
韓纓珠披散的頭發烏黑細軟,泛着自然的光澤,如同染了墨的蠶絲那般柔順光滑,沒有任何結節。
夏折薇随意梳了兩下,撩起一縷發絲,扭成簡易的造型,放在她的頭上比劃兩下看了看效果。
在松手的瞬間,發絲回彈成原來順直的狀态,沒有任何毛躁的痕迹。
發質好成這樣,在她服侍過的貴女裡,也是最為出挑的。
夏折薇在心中感慨完畢,手上沾取适量的刨花水,勤勤懇懇為韓纓珠梳了個适合她樣貌氣質的發型。
韓纓珠:“不用簪花。”
夏折薇拿着花簪,正要往她發間插去,聞言手指一頓,默默放下。
“就這樣素着就很好看,”韓纓珠慢條斯理從妝奁盒子裡取出一對紫藤絹花耳铛,“用這個,你以花為生,可知它的花語?”
夏折薇幫她帶好紫藤花耳铛:“為愛而生,為愛而死,又名,得不到的愛。”
紫藤花的花語,來源于一個美麗又哀傷的傳說。
曾經有個喜歡穿紫衣的嬌俏少女,每日真誠向月老祈求意中人。月老被她的虔誠打動,托夢告訴她:“春至後山槐樹林内,白衣男子即為你的命定情郎。”
少女暗暗記下,苦苦等至初暖花開,如期獨自來到月老所說的槐樹林内,期待着自己的情郎出現。可她從白天等到黑夜,沒有等來白衣男子,卻等到了一條草叢内窺伺的毒蛇。
少女被毒蛇咬傷了腳踝,不良于行,深陷絕望之時,後山果然出現一位白衣男子,用嘴吸出蛇毒救下她的性命。
少女深深愛上了他,可白衣男子并非此地人士,他們的婚事遭到了少女親朋好友的反對。兩人迫于形勢,隻能雙雙跳崖殉情。
後來,他們殉情的懸崖邊生長出一顆槐樹,樹上纏着一顆藤,開出紫中帶藍、燦若雲霞的美麗花朵。紫藤花需纏樹而生,獨自不能存活,那樹那花便是兩人化身的說法便逐漸流傳出來。
韓纓珠攬鏡自照,“你名字裡有一個薇字?選薔薇為名,可有什麼寓意?”
夏折薇垂手立在她身後:“沒那麼複雜,我阿娘生我的那時候,薔薇開得正好,因是頭胎,吃了很大的罪。我爹為了哄她高興,就折了幾朵拿回家裡哄她開心。”
夏老二取名向來簡單粗暴,薛勤娘生孩子的時候瞧見什麼便以什麼為名。生夏候昙時,薛勤娘又遇上難産。折騰到三更半夜,等得昙花盛放,孩子方呱呱墜地。
夏折薇想到妹妹,唇角剛輕輕牽起,又泛起思念的苦澀。
韓纓珠撩起衣擺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茶案邊坐下,向夏折薇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坐下,“夏娘子你喜歡什麼花?”
“都喜歡,”夏折薇向她施禮,“謝韓娘子賜茶,我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辭了。”
“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韓纓珠語氣溫柔,态度卻十分強硬。
畢竟是李滿金的好友,夏折薇不好拂面,硬着頭皮坐下,隻覺得自己屁股底下生了釘子那般令人難安。
韓纓珠滿意一笑,用小勺舀出碧青色的茶末,提壺澆水,取茶筅細細攪拌,“都喜歡?那豈不是都不喜歡?”
她跟這位韓娘子是初次見面,夏折薇不知她為什麼強留要自己聊天,抿唇僵坐不語。
“我做不到夏娘子你這般博愛,”韓纓珠不住擊拂,幽幽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見過這世間最好的,喜歡上限被徹底拔高之後,就很難向下将就。”
夏折薇靜靜聽着,看向韓纓珠身後的鏡子,越看她的背影,越覺得似曾相識。
可她确信在此之前,她從未見過……
不對!
韓纓珠伸手提壺,繞着盞沿細細加注熱水,歎息般輕聲道:“真羨慕那棵紫藤。”
盯着她的背影,夏折薇恍然大悟,“韓娘子說的并非是花,而是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