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統領緩緩睜開眼。
首先看見的是紅木精雕的床頂。
那床柱頂端,各雕一龍,龍目炯炯,栩栩如生。上沿挂着長短不一的珍珠串穗,珠圓光澤柔和。間嵌寶石,光耀璀璨。
真是一張奢侈而又低調的床啊。
沈統領又将眼睛閉上了——這麼高貴的床絕不是自己睡得起的,可知自己又在做夢了,繼續睡。
旁邊的人捕捉到他睜眼的這一刻,連忙蹦起來,“你醒了!”
沈統領聽見聲音,又睜開了眼。
面前赫然出現一張大臉。
?!
怎麼是李習慎這個二貨?
李習慎确定他眼睛真的睜開了,又把臉移開,叫侍女把畢諾叫過來。
沈統領張了張嘴想問話,李習慎就把水端了過來。
沈統領奇異地看着他,很懷疑他在水裡下了毒,于是把嘴緊緊閉上。
李習慎端着水,不知所措地看着沈統領幹得起皮的嘴唇,“你不口渴嗎?”
沈統領搖頭,不敢渴。
這時候畢諾來了,沈統領任他自己檢查身體,然後突然認出他來——這不是那英國佬嗎?剃了胡子,穿了漢服,自己都差點沒認出來。
“你……”他隻能發出一點氣聲,畢諾趕緊接過李習慎手中的水要喂他。
沈統領百般抗拒起來。
畢諾這幾天對李習慎的行事有所了解,又聽說沈統領能有今天這慘樣,少不了李習慎的加成。
他沉吟片刻,對李習慎說:“九皇子殿下,請您暫時出去吧。”
等李習慎走後,畢諾才淚眼汪汪,對沈統領道:“恩公!這水沒問題,你喝吧!”
沈統領小口抿着水,心想這英國佬學漢語這麼快,連這麼本土化的詞彙都用上了。
他問:“太子殿下……”
“他沒事。”
“咳咳,”沈統領咳了幾聲,又問英國佬,“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畢諾。”
“畢諾,”沈統領照念了一遍,“是你救了我吧,謝謝你。”
畢諾趕緊回答:“是您運氣好,身體好。我沒有什麼功勞。”
他都不敢告訴沈統領,自己在他休克的時候,給他輸了不知道什麼血型的血。還好最後結果是好的。
“不管怎麼說,你冒險來救我,我真的很感激。”
要是英國佬被太子或者其下屬認出來了,肯定是要被殺掉的。
畢諾沒說話,默默替他更換包紮傷口的紗布。
“我想問一下,我躺了幾天?”
“四天。”
沈統領指着門口,“這期間,這個人一直在?”
畢諾點頭,“這個九皇子,看起來很擔心你。”
李習慎忍不住又溜達了進來,沈統領就讓畢諾先退下了。
“九皇子殿下,您又準備拿微臣尋什麼開心?”沈統領的語氣冷冰冰的。
“對不起。”九皇子悶聲說。
沈統領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皇上已經罰我去西北參軍。”
沈統領先是面無表情,随後面帶疑惑與驚訝看向李習慎。
他沈瑛的命應該沒有這麼重要吧?
李習慎見他有所誤會,趕緊補充:“我的箭被人動了手腳,和你的血混起來,讓哥哥的馬失心瘋了。”
沈統領沉默片刻,問:“那馬……”
“死了。”
沈統領自責起來,如果他不去找太子,那馬就不會死。怪不得他一到,太子的馬就開始發瘋了。原來他就是那個引子。
李習慎在旁邊罵罵咧咧起來,不是在罵翼王,就是在罵背叛了自己的下屬。
沈統領覺得他太過聒噪,提醒他:“殿下,你還是謹言慎行為好。”
沒有證據,小心被翼王聽去了反将一軍。
李習慎聽到這個詞,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站起來走了。
李習慎是被太子要求回來的。太子讓李習慎必須每天守在沈統領床前,李習慎一開始不願意,他一個皇子去給一個統領守床,簡直聞所未聞!然而一聽說哥哥連自己的寝房都讓出來了,他不好再拒絕,隻好跟着東方謙一起回了京城。
這幾天,他連覺都睡不好。
雖然畢諾說了,沈統領狀态不錯,應該是在恢複了。可哥哥告訴他,如果沈統領活了下來,一切尚還好說。可如果沈統領死了,那事情就難辦了。
好在沈統領醒了。
沈統領不太好。他一知道自己躺在了誰的床上,就立馬要爬起來。
侍女一齊攔住他,“哎喲沈大人,您可不能亂動呀!”
“這位姑姑,”沈統領懇求道,“能否給我換個地方?”
“沈大人,您住在這裡,是殿下特地吩咐的,您不必如此。”
沈統領隻感覺身上的被褥好像長出刺了一樣,他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張床,“現在我也醒了,出去走走總是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