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今天來觀禮的不僅有皇室宗親,也有許多朝臣,大喜的日子,同秦修關系好點的并且有家室都帶了孩子過來,零零散散數起來真的不少人。
隻是大家按照年紀就差不多自動分了圈子,就像驚睿打死都不想跟驚風驚羽這種小屁孩玩一樣,哪怕隻是差了幾歲,在小孩子的眼裡差距就特别大。
驚風驚羽人小鬼大,帶了一串同齡人就開始參觀這修王府,他們在修王府度過的時間肯定要比這裡任何一個孩子都來的長,所以就自動自發自覺的成了帶頭的。
他們在今日精心裝扮的園子裡面亂竄,心裡頭還是有一點所有人給他們的“今日無論如何都不許調皮”的警告在起作用的,隻是乖乖的帶着一群人參觀玩耍罷了。
他們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都是金尊玉貴的主子,修王府的下人便是多碰一下都是不敢的,于是所到之處顯的十分有氣勢。
而看着他們烏泱泱的朝這個方向走過來,打頭的赫然是那“頗有盛名”的驚風驚羽,有個人的腳就不由自主的就停了下來。
秦儀前天才風塵仆仆的趕到長安,昨日就被秦修拉到修王府喝了半夜的酒。
他酒量不到秦修十分之一,秦修昨夜灌了那麼多壇,今日清晨一起身還是龍精虎猛跟沒事兒人一樣,他攏共才喝了一壇半,昨日說要給秦修當傧相的人今晨便怎麼都清醒不了了。
秦修大喜的日子,才懶得多理他呢,不缺這麼一個傧相,找了個地方就讓他親哥這麼睡下去,一覺醒來秦修迎親的路都快走到底了。
而好容易睡醒過來的秦儀洗漱完之後終于清醒了過來,聽說秦修早就出去迎親了,心裡暗啐了一聲,道這厮肯定是怕他當傧相搶了他的風頭。
不過既然已經清醒了,當然還是要出去做事情。
他行程匆忙,進京之後還沒來得及去拜訪幾位兄長嫂嫂便被秦修給拉來了修王府飲酒,聽下人說秦修迎親回來還要點時間,就打算去前面先見見幾位兄長。
雖然不算是正經拜訪,但是好歹要見個面,畢竟他一回來宮裡那位皇嫂肯定是要盯着他的婚事的。
他參加完秦修的大婚之後就得抽空趕緊跑,不然可能就跑不掉了,八成也是沒機會去正式拜訪京中的師長和兄長。
誰知道去前院的路上就能碰上這麼一群人。
都是小蘿蔔頭,每一個都沒有他大腿高,但是打頭那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家夥,便隻是這麼一掃,便讓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并且宿醉未醒的腦袋裡面迅速做出了“趕緊換條道”的決定。
但是狹路相逢,逃跑最重要的就是時機,他看到驚風驚羽的同時驚風驚羽也看到了他,兩聲興奮的“七皇叔”直接讓他已經轉身提步的腿僵在了原地不敢動彈。
雖然知道今日秦修大婚那兩個混世魔王八成也是要來觀禮的,他已經做好了心理預期,但是再充分的心理準備也實在是無法抵消事情實際發生時候帶來的沖擊。
于是秦儀隻好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歎息自己如此倒黴,一出門便碰到了這麼兩個家夥。
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給自己打氣,這才做好了準備重新轉過身來,努力在臉上擠出了一個算得上是溫文爾雅的笑容。
要知道,秦儀可是第一個對秦修警告驚風驚羽十分難纏的人,若不是有了切身實際的體會,他也不會有那麼痛徹心扉的感悟。
他自十二歲起便不長住長安了,他外家有個表舅舅十分喜好山水人情自然風物,秦儀從小便心向往之,于是給先帝守完了三年的孝後便求了皇帝的恩典同這位舅舅一起去遊覽名山大川去了。
後來秦儀回長安的時間便越來越少,剛開始除夕過年的時候還回來一下,這幾年便是連除夕也隻是托人送了書信,并不親身趕回。
前年秦儀加冠,皇子加冠需在太廟,所以他隻能趕回長安。
他常年在外,交通書信都不方便,于是當時隻知道皇嫂給秦皇室生了絕無僅有的一對龍鳳雙胎,乃是承運而生的大秦福瑞。
哪怕百姓再如何戲說,對他來說更多的隻是說他多了一對侄兒侄女罷了。
他當時已經有一兩年沒有回京了,他從來都是個細心的人,于是出發的時候便特意打聽了可有新出生的侄兒侄女外甥外甥女世侄世侄女,特意給每個小孩子都準備了小禮物,極其用心。
秦儀初見驚風驚羽的時候他們還不到兩歲。
兩個一模一樣的粉雕玉琢小人兒,穿着一模一樣的衣服,打扮的跟年畫娃娃一樣,聽皇後的話軟綿綿的給他行禮請安,便是八尺大漢的心都能軟半截,秦修那樣沙場飲血的人都沒能躲過去,秦儀素來心軟又溫柔,如何能不心生憐惜。
但是後來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着實讓秦儀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這個世界是無比公平的,看上去那麼可愛乖巧的兩個孩子内裡卻是無比的混世魔王無惡不作。
他回長安加冠總是要住一段時間,皇後那個時候惦記着給他娶妻,便時不時的就把他往宮裡叫。
他不厭其煩,但是冠禮未行,他總是不能離京的。
而長嫂如母,皇後這幾年也沒有少幫他,他也隻能去。
那個時候驚風驚羽還沒有啟蒙,每日十二個時辰除了被抱着去紫宸殿請安都是在昭和宮中待着。
小孩子路走穩了,哪怕昭和宮再大也是不夠他們探索的,于是整日裡的精力便都發洩在了折騰昭和宮的一磚一瓦花草樹木上。
毫不誇張的說,秦儀回京的那段時間是昭和宮修繕費用最高的一段時間。
之前是因為驚風驚羽太小搗不動蛋,之後是因為進了麒麟殿多了個地方可以折騰。
于是隔三差五被皇後喊進宮看畫像的秦儀就也能時不時的聽到昭和宮的宮人報着兩位小殿下又做了何事毀了何物的話,皇後聽的直扶額,他也聽的心頭顫顫。
來昭和宮多了,總免不了和驚風驚羽相處。
難得有個可以經常見面的皇叔,兩個小家夥從盤古開天辟地問到昨日秦儀飯食,天馬行空毫無邊際,問到連秦儀這麼有耐心的人都撐不住。
而且隔三差五驚風驚羽還能給秦儀送點小“驚喜”,髒他衣服壞他配飾亂他發髻這種事情已經算不了什麼了,最怕的是他們時不時的就往他身上放點什麼。
有一日他背後被他們兩個貼了張牡丹花畫,他渾然不知,背着這畫從昭和宮一路走到神武門。
一路上經過的所有宮人都隻敢低着頭憋着笑,一直到出了神武門上馬車的時候才被王府的下人發現告知,便瞬間懂了剛才一路走來感受到的奇怪目光是為什麼了。
可憐他在外一貫清俊溫和的形象,竟一夕之間便被驚風驚羽毀了個徹徹底底。
而且那個時候驚風驚羽還小,情緒稍微有一點激動手上的力氣便不怎麼受控制。
也不知道他們倆是怎麼生的那般大力,秦儀堂堂七尺男兒,有時候身上居然能被他們倆掐到青紫。
上藥的時候忠仆問他怎麼弄了這樣的傷,他甚至都不好意思說自己隻是被兩個孩子抓了一下。
過往種種此時一同浮現,讓秦儀現在隻想抓緊時間遠離這兩個混世魔王。
隻可惜時機已過為時已晚,驚風驚羽已經發現了他。
本來還寄希望于小孩子記性差忘性大,兩年不見直接忘了他是誰,但是那兩聲異口同聲的“七皇叔”喊出來,很明顯原計劃已經胎死腹中了。
雖然驚風驚羽忘性像尋常小孩子一樣也挺大的,但是他們記性是絕佳的好啊,一看到秦儀便認出來這是兩年前見過的一位皇叔。
皇帝軍功出身,身上煞氣重的很,就算是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煞氣是輕了點,但是也是十分威嚴。
其他皇叔也大抵都有些相似,隻有秦儀真的是氣質十分溫和的一個人,驚風驚羽當時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溫柔的皇叔,自然對他印象十分深刻。
秦儀當時舉辦完加冠禮,皇後自然就想趁熱打鐵的将他的婚事也定下來。
本來這個是早些時候就該相看了的,但是秦儀當時一年能在長安待一個月都是多的,皇後根本找不見人,好容易他能在長安待的時間長一些,皇後自然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而且由于秦儀有潛逃的前科在,皇後這次看他看的十分之緊,舉辦完加冠禮之後他幾次想要離京都被皇後的人客客氣氣的擋了回去。
皇後本以為此次定然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但是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皇後這邊都準備的差不多了,結果驚風驚羽突然生起病來。
而且是兩個孩子同時生病,一個是高熱不退,一個是上吐下瀉,之後兩個孩子又把病竈換了過來再折騰了一遍,來來回回折騰了半個多月都沒有好起來,往日圓嘟嘟的兩個孩子簡直是肉眼看着的就消瘦了起來。
這下子皇後可算是慌了神,也沒有什麼心思去管秦儀的事情了,整日親自照顧驚風驚羽。
他們倆是雙胎,雙胎本就容易早産,皇後生他們倆的時候有孕甚至都沒有能到七個月,生下來兩個孩子都是弱弱小小的。
小孩子身體弱就容易生病,沒周歲之前他們兩個那可真的是叫作藥罐子裡面泡大的,要不是生在皇室,整個太醫院的人随時候命,這兩個孩子能不能養大都難說。
過了周歲能跑能跳之後他們的身體倒是好很多了,最起碼不用時時吃藥了,而且因為吃飯不怎麼用大人操心,漸漸的便長的十分健康。
所以當時他們突然一下子生了這麼重的病皇後也的确是手忙腳亂了起來。
本來驚風驚羽精力十分充沛,結果這麼一生病,很長一段時間内兩個人身體消瘦也就不說了,連精力都是一天看着比一天差,都沒什麼活力了。
聽說他們生病,秦儀自然也十分擔心,特意進宮去看他們兩個。
他們病的正嚴重的時候秦儀也沒有生出要走的心思,到底是陪了這麼長時間的兩個孩子,高熱燒的小臉通紅,看着便讓人揪心。
太醫院的人沒少費功夫,他也盡量去找了許多藥材,盡力而為。
後來驚風驚羽的病情稍微穩定好轉了起來,秦儀松下一口氣的同時也意識到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再不走等皇後反應過來之後就來不及了。
他也是個遇事果斷的,說走就走,從下決定到真正離開長安城前後不過三天。
等驚風驚羽徹底病好之後皇後再反應過來要找秦儀的時候他去嶺南的路都走了三分之一了,把皇後氣的一口氣憋着差點沒上來。
人都走了,皇後也沒辦法,前前後後給秦儀看了那麼多畫像他也沒一個點頭的,她總是也不好枉顧秦儀的心意随意便幫他挑一個妻子。
雖然說長嫂如母,但是這種夫妻人倫大事,總是需要兩廂情願才是最美的。
于是哪怕再氣皇後也沒有辦法,秦儀一跑便沒了影子,皇後讓皇帝試着找了一回,也是沒找到。
皇帝對秦儀沒那麼大要求,這個弟弟從小存在感就低,無功無過的,找了一回沒找到也沒再仔細的派人找,由他去了。
皇後白費了一番功夫,雖然沒什麼結果,但是到底也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沒了秦儀不是還有個秦修嘛,他們兄弟倆年齡接近,她這些時日相看的貴女們也仍然可以候選的。
而且皇後從秦儀身上得了教訓,來年秦修回來加冠的時候準備無論如何也要把人看緊了,就算不立刻大婚至少也要先問過他把人定下來再說。
沒想到秦修跟他哥簡直是兩個性子,一個打定了主意要梅妻鶴子,另外一個被驚風驚羽刺激的滿腦子都是老婆孩子熱炕頭,根本不用皇後操心他逃跑的事情,皇後甚至還能用這件事情稍微威脅一下他,這兄弟倆真的是完全不一樣。
秦儀回京之後隻來得及進宮去參見一下皇上,秦修剛好在禦書房同皇上議事,見到他來,還沒等他同皇帝多說幾句便借大婚之事由向皇帝讨了個恩典,直接一路連拖帶拽便将秦儀給帶回了修王府,秦儀甚至沒來得及去跟皇後告個不告而别的罪。
秦儀雖然常年在外遊山玩水身體強健,但是到底不是縱橫沙場身強體壯的秦修的對手,盡管再如何不情願,也愣是被他按在修王府裡灌酒,聽他天南地北的胡侃。
秦修話本來就多,從小就是個跳脫性子,在戰場上為一軍主帥需要端着點,但是到底年輕,回了京城來就還是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而且馬上就要大婚的人,十足的興奮,一整夜話多的讓秦儀這兩年多來都隻跟自然山水進行了親密接觸的人十分頭疼。
而且秦儀作為這一年來秦修嶄新的新聽衆,邊被他灌酒還要邊聽他抱怨驚風驚羽。
秦儀可是最先提醒秦修要注意驚風驚羽的人,兩年前便被那個時候行動能力和動手能力以及精力都比較受限制的驚風驚羽折騰的不輕,再從秦修的口中聽說到新的一樁樁一件件,簡直是不能再同情他這唯一的弟弟了。
不過他也好奇,都有了他的警告了,秦修怎麼還能将人直接帶到王府來習武,便問秦修是怎麼回事。
這事兒可以說是秦修的痛點,畢竟邊境威風淩淩的秦修剛回京便被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算計了一通的事兒實在是說不出口。
但是秦儀問的緊,秦修也隻好支支吾吾的說出了事情的始末。
聽完了之後秦儀瞬間就不同情他了,一向溫和的人飲了點酒之後說話也帶了點粗魯:“這樣你還同我抱怨什麼,這不都是你自找的嗎。”
秦修隻好連忙往回找補,半句不提自己被兩個小屁孩算計的事兒:“不是七哥你不習武你不知道,驚風驚羽那習武天賦絕對是絕無僅有的,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怎麼能浪費這樣一身天賦呢。”
大秦皇室子弟幼時都是習武的,但是也隻是強身健體,騎射上過的去就行。
秦儀志不在此,加上身體條件限制,後來逐漸也就沒有練了,不比武藝高強的秦修對武藝了解的多,也看不太出來驚風驚羽身上的習武天賦。
不過言歸正傳,昨夜聽了一晚秦修抱怨的驚風驚羽的“豐功偉績”,讓闊别長安兩年的秦儀也對驚風驚羽如今的戰鬥力有了初步的了解。
而此時還沒有做好準備便見到了驚風驚羽,讓他的心髒都有些不好了。
但是他好歹是個成年男子,堂堂正正七尺男兒,若是讓人知道他居然害怕兩個摞起來都沒他高的小孩子像什麼話,鼓足了勇氣笑容溫和的面對驚風驚羽:“驚風驚羽還記得七皇叔啊。”
驚風驚羽興奮的跑過來一人站在了秦儀的一邊。
他們如今長大了一點,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喜歡誰便上去抱人家大腿,皇後教了他們許多次,總算是記得住了。
所以哪怕此時見了秦儀十分激動,但兩個小家夥還是很克制的站在了秦儀的兩邊,對秦儀的話瘋狂點頭。
他們後面還有幾個孩子,都是四五歲的樣子。
秦儀久不在京中,小孩子長得快變化大,驚風驚羽格外好認是因為長的一模一樣的龍鳳胎便是放眼整個長安也沒幾對,但是剩下的幾個孩子秦儀有的能大概猜出來是誰,也有的記不太清了。
而那些孩子對他是誰絕大多數是一點印象都沒有的。
畢竟他們又不是驚風驚羽,四五歲的年齡誰能記得清楚兩三年前見到的人啊,更何況這裡面還不是隻有皇室宗親,還有幾個是朝臣家的子嗣,根本從來都沒有見過秦儀。
驚風驚羽十分熱情,同秦儀打過招呼之後便自發的給雙方一一介紹了起來。
秦儀也沒想到,闊别兩年不見,這兩個小家夥居然表現的這麼……體貼懂事了,難道昨日秦修同他抱怨的那些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