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喜歡我嗎?”
祁洺看着梁望君,認真地思考着。早上的溫度還是太低了,他從旁抱住梁望君,将對方摟在自己的懷裡,自然地說:
“那種事,我應該做不到的。”
他懶懶地蹭了蹭梁望君的耳後。
“不喜歡的話,就不可以接吻了嗎?”
梁望君的背脊僵着,他想大概梁望君也在覺得冷。将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一些,祁洺在這個舒适的氛圍裡慢慢閉上眼睛。在他快要睡着的時候,梁望君終于緩慢地搖了搖頭,一隻手伸出去,将他身上的毯子重新蓋好了。
像是因為太冷了,那隻手帶了細微的顫抖。
——他們要在理解欲望很久之後才懂得愛情,在那之前,會一直一直,踐踏你的真心。
……他和梁望君陪在彼此的身邊時間太久了,一起經曆的事情也很多,有好的,有壞的。好的東西通常都是梁望君帶給他的,壞的東西,通常都是他送給梁望君的。
那是他們相識四五年後的秋天。一夜持續的暴雨過後,祁洺推開别墅的門,看見一地的落葉,以及倚坐在門廊下的梁望君。
梁望君側過頭,眼底泛青地看着他,身上穿的還是昨天兩人争吵時的衣服。他們沉默地對望着,祁洺最後開口道:“你要是來道歉的話,現在就可以說了。”
梁望君低下頭。
不耐地閉了閉眼睛,祁洺緩緩地長出了一口氣:“你明明說過不會介意我和誰在一起,為什麼又要突然發火?”
梁望君皺着眉,用一手抵着眼睛,過了半晌才啞聲說:“這次不一樣,他……”
“沒有什麼不一樣,你并不是我的男朋友,梁望君。”祁洺打斷他,“不開心的話,你可以選擇走的。”
梁望君的口型慢慢變回了一條直線,許久才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祁洺等着他開口。
梁望君的嘴唇無聲地張合一下,終于說出了那句“對不起。”。
祁洺的肩膀放松下來,左右轉了轉脖子:“那就走吧。今天還有工作。”
他大步地朝前邁去,踏上潮濕的落葉。身後有細細簌簌的聲音,像是梁望君撐着牆站了起來。啪嗒,啪嗒,對方試圖追趕他的腳步聲沉重而怪異。祁洺回過身去,正好看見梁望君的左膝劇烈地左右一晃,直直地朝前摔倒了過去。
梁望君的頭低着,雙手撐在身前積了水的一方水窪裡。幾個呼吸之後,梁望君将右膝向前曲起,兩手在上面撐着,試圖用一條腿支撐着自己站起來。
他沒能成功。
祁洺看着他進行了三四次如此的努力,然而梁望君最終還是以四肢着地的樣子跪在地上,背脊因為愈來愈重的呼吸起伏着,而撐在身前的雙手握成了拳。
是到了這時,梁望君才終于擡起頭來看向了他。
“……祁洺,拉我一把。”
一隻沾了泥的手伸向他。而他沒有動。
梁望君咬緊了牙,有什麼東西像是要從那冷靜的表情之下龜裂開來:“我起不來,祁洺。”
祁洺還是沒有說話。
“祁洺?”梁望君的聲音裡終于帶了裂痕,透露出一絲絕望的祈求。
而他緩慢地搖了搖頭。
“我還在生氣,梁望君。我不願意。”
……
——所以,不要選他。
劇場的後台上,祁洺站在陰影裡,看着不會再向他伸出手的愛人。
——不要選他。
台上的少年轉過身,将梁望君抱着轉了一圈。那張臉上的眼神是暖的,表情是有溫度的,傾慕的樣子很真誠,沒有分毫的冷漠和拒絕。而梁望君在笑着,那個樣子,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見過。
祁洺站在陰影裡。
他最終沒有問出他想問的那個問題。
……
在沒有開燈的琴房裡,祁洺面對着一室黑暗,僵硬地一次次将右手擡起放下。他本應熟知鋼琴甚過于自己的身體,但此時他仿佛出了某種故障,徹底地喪失了演奏的能力。
有誰推開門又打開了燈,但祁洺隻漠然地閉上了眼睛。那個人的腳步聲停在門口沒再移動,祁洺等待着,對方卻沒有離開的意思。祁洺慢慢睜開眼睛,在将手移向琴蓋時,終于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
“朱禮說看到你來了這裡。我最近很忙,可能不怎麼顧得上你。你先去錄你的專輯,不放心的話就看這裡的企劃案,上面有寫對你的安排。”
祁洺擡起頭。
梁望君抱臂倚在門邊,身上三件套的西裝上帶有細微的褶皺,表情顯得有些疲憊。然而那雙直直看向他的黑色眼睛卻很平和,沒有閃躲,也沒有厭惡。
祁洺面無表情地看着梁望君。眼淚從他那雙毫無情緒的眼睛裡湧出來,悄無聲息地落往黑白的琴鍵上。
“梁望君。”
他叫他的名字。
“我很會唱歌。我也很會寫歌。我聽你的話,不會給你添麻煩。”
梁望君的表情看上去那麼困惑。祁洺在心裡向他道了一次歉,然後說出了下一句話。
“……所以,你能不能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