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讨要功績,便要捕獵傳說中的妖怪,還振振有詞地說是妖怪流竄,還要以人為誘餌。
最後卻發現所謂的妖怪是人類。
這就是個笑話。
“那你呢”夏衍看着遠方攝人魂魄的殘陽,幾乎要流下淚來,人在過于悲傷失望時會很想哭。
他知道,禮清歡還沒有提起他自己的遭
禮清歡臉上現出了幾分怔忪之色,他有些訝異于夏衍的大膽。
夏衍和禮清歡是同一個人沒錯。
但禮清歡此前一直覺得夏衍對自己的态度裡帶有試探和謹慎,如今卻是沒有了。
禮清歡轉過身子來,顯得有幾分虛幻,倒符合他給自己取的那個别号“鏡中影”
當夏衍試圖用手抓住這個清清冷冷,不經意顯現溫柔的人與神明的完美結合體時
他發現,他隻抓住了一團濕潤的水汽,水珠劃過了他的手掌,留下了一條蜿蜒的濕痕。
“你現在還不能碰到我,等你融合了那半塊神格……。 ”
“就能觸碰到我了”。
禮清歡淺淺地笑了。
夏衍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句話“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他這麼想也這麼說了出來,倒讓想要看看人類臉上神色的神明不知所措了。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這樣的誇贊了。
神明突然有些想說奇奇怪怪的話。
于是他說了
“我——我被發現了怪異之處,他們發現,每割我一刀,天上便會下一場雨”
“他們拿我殉天,我被拿去獻祭了一年”
“後來我恢複記憶,滅了那個小國,那塊大陸下了一百年的暴雨。”
“生靈塗炭,百戶不存一”
禮清歡笑了一下,他好似是一座冰山在可愛的暮色裡慢慢消融,卻用着溫柔的語調,說着自己的報複行為。
夏衍隻覺得心疼和不知名情感,同時湧上了心頭,第六感的警報瘋狂作響。
看上去是個少年的神明終于表現出了危險的模樣,笑容燦爛而詭異。
夏衍莫名回避了禮清歡的眼眸。
禮清歡卻用手指附上夏衍的耳側,溫燙之意幾乎從耳側蔓延進腦海,勾的夏衍頭皮發麻。
他強行令夏衍轉過頭來,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夏衍問道:
“我是你的神明嗎?”
像是一句詢問,也是一個不容拒絕的誘惑。
一語雙關,夏衍知道他别無選擇,吞了同位體半塊神格的後果沒有人知道
夏衍曾習慣性将自己歸入“乖寶寶”一類,也願意當一個正常的人類。
而感受到神格在體内的灼熱感,胃部幾乎要燒起來,痛意和快感雙相并行。
夏衍的腦袋混混沌沌,最後他聽到自己輕聲說道:
“是”
“你是我的神明”
既然自己不屬于完全意義上的人類。
那麼就
無需遵循人類的法則,接受一個内裡完全是個瘋子的神明又有何妨呢?
“那坐上來吧,我拖你”。
自動忽視了禮清歡強占自己單車還理所應當的語氣,夏衍坐上了單車後座。
他吐出了一口氣。
他看着禮清歡那白色衣角搖搖晃晃,好似嬉鬧的白蝶。
又忍不住手欠到想要碰一碰,結果又被沾上了春天的露水。
昨日和今天好像是時間輸給他的一場糊塗的夢,但不是夢。
而是切切實實的,夏衍自己要完蛋了,各種意義上的。
一聲鳥雀呼喚族人歸巢,春日唱響了四季的開頭
這是一個日暮時分,也是少年将要主宰筆墨,寫下人生華章的起始。
或許要風雨醞釀才能夠成長,或許要堕落為神明的同謀才能獲得真正的清醒。
禮清歡看見了夏衍的小動作,有些得意地哼了一聲,不是生氣,更像調侃。
禮清歡,宛若冰雪消融後隻剩了溫柔的輪廓,而夏衍,宛若火焰褪去平庸後隻剩下燃燒的炙熱。
倆人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些話。
夏衍安安靜靜地聽着妖怪的話語,像是塊稍顯可愛的木頭。
他素來喜愛沉默,卻不自覺為單車把手上的小物件吸引了注意。
那個黑漆漆黏糊糊像水晶泥的東西是什麼呀。
禮清歡看出了他的疑惑,道:“那是我的精神觸手,你可以把它當做我的靈魂碎片”
那還挺好玩,夏衍看着那軟趴趴的“水晶泥”,覺得手有點癢。
那就像許多人類幼崽,明明很醜,但卻無意中透露出清澈和憨厚,于是醜也變成了萌。
夏衍現在就是這種心态,看啥啥都美妙,好像生活一下子就有了盼頭。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後來演變為大笑,哆嗦着身體,有些瘋瘋癫癫地說“哈哈哈,我就是你啊。”
夏衍感覺自己精神狀态不是很好。
如果這玩意兒有所謂的“污染值”,恐怕自己頭上的“污染值”是遠超及格線的。
而禮清歡隻坦然地輕聲安慰着什麼
“别怕了,我在的”
“嗯,怪好的”……
胡言亂語中摻雜神明的呓語。
禮清歡用背後的靈力,引動光影描摹着這幅景象,打算回到家之後畫下來,并命名為日暮圖。
神明給自己的收藏品,或者說給自己的半身,畫個畫,很正常的癖好。
他們共同擁有着這個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