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是來救我們的嗎?”鹿绾揉了揉太陽穴,場景沒變,人物沒變,她好像回到了剛入夢的時候,難道不能告訴他這是幻境?
事件重複進行着,無論往哪個方向逃,都會遇到饕餮,當她被吞下的瞬間,化作一縷幽魂飄在半空,見到滿臉淚痕的小裴甯鶴。
夢境與現實相似,但似乎有所不同,他并未被傳送符送回去,而是悄悄地追着鹿绾過去,又親眼目睹了她被兇獸吞入腹中的場景。
他瘋了般朝饕餮撲去,随着耳畔的蜂鳴聲,鹿绾眼前變得一片昏暗,時間再度重啟。
她好像明白了,他應該是在幻境中看到自己因他而死,所以自責無比,一次次重複夢境想讓自己活過來。
傳送陣再一次結起的瞬間,自陣眼湧出沖天的藍光,雙雙逃出生天。修真者将孩童安全送回,任務結束,也到了分别的時候。
臨走前,小裴甯鶴攥緊衣擺,神色張惶起來,小心翼翼地問:“姐姐,我以後還能再見到你嗎?”
鹿绾點點頭道:“會的,我們以後還會再見面的。”
他将腰間一塊雙魚狀,挂着紅色流蘇的玉佩遞給鹿绾,雙頰蓦地染上一層紅霞,“姐姐,這個……送給你。”
“這是?”鹿绾接過玉佩,觸感溫潤,質地細膩。
“若是有空的話,你可以拿玉佩到裴府找我。”
景物像是攪入洪流之中,耳邊說話的聲音被一陣清脆的鳥鳴取代。鹿绾再睜開眼,似乎是……裴府?
院心的亭子裡一身錦衣的小孩端坐在案幾前,提筆畫着什麼。
“鶴兒,又在練字啊?”婦人溫和的聲音從蓮花池邊傳來,他慌忙将丹青藏在桌下,露出一幅提前備好的字帖。
裴夫人穿過鹿绾的虛魂,喚來侍女給他端上一疊果盤,欣賞地瞧着隽逸的書法,笑道:“阿鶴寫的已經很好了,别太累着自己。”
她遞了一塊蘋果到他嘴裡,“吃點水果,才能長得更高。”
“謝謝娘親。”小裴甯鶴放下毛筆,杵着腦袋問:“長得高才好嗎?”
裴夫人摸了摸他的頭,笑着說:“長得高了,以後會有更多的姑娘喜歡你呀!好讨媳婦兒。”
“她也會喜歡嗎……”聲音輕輕的,裴夫人沒太聽清,問道:“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他伸手往果盤裡又拿了一塊蘋果,不消片刻,盤底見空。
“夫人,老爺回來了。”裴夫人吩咐侍女再給小公子備一盤,便起身離開。
“一年了……姐姐還是沒來。”嫩綠的荷葉上一顆晶瑩的露珠滴落,池水蕩起陣陣漣漪,錦鯉忽而越出水面,撲通一聲鑽入緊緊相接的蓮葉之中。
滿池綠蔭枯黃凋零,再覆蓋起厚厚的霜雪,如此循環往複,鹿绾再擡頭看去,軟萌可愛的小團子成了身姿卓絕的清貴公子。
“少爺,您莫要再與夫人怄氣了,她也是為您好呀,仙山不是我等普通人能去的。”
老嬷嬷為她攏了攏肩上滑落的大氅,裴甯鶴默然地望向掩在雲層裡的山巒,伸手間落雪瓢進掌心緩緩融化。
“我明白的,昨日我已向母親道歉。”他擡腳跨過門檻,在書房坐下,寒風夾雜着雪雨從半開的窗戶吹入,咳嗽聲急促,一下接一下。
“老奴去幫少爺看看藥煎好沒有。”
“勞煩嬷嬷了。”他的聲音有些虛弱,随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展開一副隻着了幾筆的丹青,“姐姐,不知道你現在是何模樣。”
“若是畫得不夠好看,希望姐姐不要生氣。”鹿绾趴在桌邊細細瞧着他作畫,惟妙惟俏的少女躍然于紙上,鹿绾忍不住稱贊道:
“畫的真好看!”裴甯鶴擡筆的手一頓,筆尖不慎劃過紙面,竟成了一縷飄起的發絲,他緩緩放下毛筆,指尖除上畫中人的臉頰。
輕笑了聲,道:“出現幻覺了麼?我竟聽到了與姐姐很像的聲音。”
“不是幻覺,但是幻境……”糟糕,又忘了。眼前被一片朦胧的紅色暈染,吹吹打打的鑼鼓聲,此起彼伏喜慶的唢呐聲。
鹿绾此刻坐在柔軟的床榻上,滿床都是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這按凡間的習俗來說,是早生貴子之意,所以這個夢裡,婚宴未被蜘蛛精破壞?
門外傳來媒婆笑吟吟的聲音:“裴公子,快進去吧,莫負此番良辰美景,花好月圓夜啊。”
鹿绾不知怎麼地,胸口處竟開始撲通撲通地跳起來,有些口幹舌燥,她四處看了一圈,發現桌案上擺着個玉壺,擡起就往嘴裡灌。
“嘶——好辣!”她将玉壺放回去,慌張地蓋好蓋頭坐回原位。
裴甯鶴的腳步很輕,鹿绾低頭瞧見了一襲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