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曾柔知道她有意遮掩,沒再說什麼,隻是朝身後的人努努嘴:“這位就是黎娘的兄長,我盤問過,他非要見了黎娘才肯回話。”
順着視線看過去,一位身材瘦削的男子被兩個官兵架着,也不知是吓得還是原就如此,臉色白得吓人,過多眼白包裹的眼珠子在霍卿榮看過去的瞬間移開,随後又緩緩地轉回來,兩頰凹陷下去露出一個讨好的笑來。
霍卿榮收回視線,走到柳曾柔身側用看似很小的聲音說了一句:“最近來的多了,黎娘保不齊又要發火。”
柳曾柔接收到暗示,便立刻朝身後使了個眼色。
兩位官兵擡着瘦削男子到了大門前,輕輕将他放下。她們今日還是日落前就來了,大門照舊是緊閉着。一個官兵拍了拍門,直到裡面傳來了動靜。
門被打開的時候,暴躁婉轉的聲音已經飛出來:“懂不懂規矩!大白天的敲什麼門!”。幾乎是同一時間,瘦削男子伸出手捉住了還搭在門上的手。
“妹妹,你是出了什麼事,讓各位大人們把我叫了回來?”
猜對了!
霍卿榮看着門前關切妹妹的男子,勾了勾唇。
“你誰呀你是?别擱這亂攀親戚。”容貌豔麗的女子一把甩開他的手,嫌惡地撇了他一眼,又向後看見柳曾柔,立馬換上嬌俏的笑,走過去:“柳大人來啦,今個又有什麼新鮮故事講嗎?。”
柳曾柔笑着看她一眼:“今日沒有,叫黎娘出來,本官有事問她。”
那女子一聽柳曾柔都自稱上“本官”了,自然是不敢再打趣。
即便是背對着,霍卿榮也看得出來黎娘兄長的錯愕,緩步走到他身後:“你還有眼疾嗎?我也略通些岐黃之術,替你瞧瞧?”
停滞在身前的手猛地縮回,他扯着嘴笑笑:“不......不敢勞煩,小毛病,呵呵,小毛病。”
霍卿榮莞爾一笑,不置可否。
黎娘很快被叫了出來,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被告知了一切,幾步走上來就握住了兄長的手:“哥,你總算回來了,我早就和你說了,你連人都認不清,一個人回鄉我怎麼放心。”
“那也不能總是拖累你啊妹妹,都怪我這個做兄長的沒用。”
柳曾柔饒有興趣的看着這出蹩腳的戲碼,湊到霍卿榮身邊小聲說着:“你說的不錯,極樂樓的戲确實比廷尉獄裡的好看哈。”
霍卿榮白她一眼,沒再說什麼。
柳曾柔讓黎娘尋了一處安靜的地方說話,黎娘便将人帶回了自己的屋子。
“柳大人查案,把我哥哥叫回來做什麼,難不成是懷疑,謝大人是我們兄妹二人殺的不成?”黎娘說話又帶上了那份莫名的敵意。
柳曾柔好言解釋道:“黎娘誤會了,隻是與謝大人交往的人不多,又與你們熟識,這才來多問幾句,并不是有意叨擾。”
黎娘兄長并不多言語,躲在黎娘身後不是掩着嘴咳,黎娘倒像是個護崽的母雞一般,直面柳曾柔:“将我哥哥捉回來還不算有意叨擾?非要人死在路上才算嗎?”
不待柳曾柔說話,霍卿榮插了一句:“兄長可是往南邊去?我正好認識一個朋友要去南邊行商,可以順道護送你回鄉,就算作柳大人的賠禮,如何。”
這話一處咳嗽的人不咳了,掩唇的手落到腰間,安靜的盯着霍卿榮身前的空處。
柳曾柔默不作聲的走到霍卿榮身前:“我手下的人都是大老粗,下手沒個輕重的,我吩咐過他們務必不能傷着人,每想到還是不周全,我帶他們向二位道歉。”
被黎娘擋着的男人像是不曾聽見這話,一動不動的,隻是若有心,便能看出他的耳朵倏忽輕微的煽動。
“叮叮當。”黎娘一個轉身推着她兄長坐到桌邊:“哥哥,你大病初愈,先坐下歇歇。”走動間腰間的一組玉佩晃晃蕩蕩,清脆的聲音似山間流水,莫名沖淡了屋内古怪的氣氛。
“謝大人是個好人。哥哥的病是自小就落下的,這麼些年都是靠着藥材吊着一口氣,那日謝大人從登徒子手裡救下我,得知我要去藥鋪,便送了我一程,抓藥的時候,他看見了藥方,說能他能治好。”
“咳咳。”黎娘的兄長想起那位平易近人的男子,臉上露出些許莫名,又掩面咳嗽了幾聲。
黎娘順手幫他順着背,神色落寞:“後來大人每次來,都隻是來交給我新的藥方,問哥哥最近的起色,終于十幾日前,哥哥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能下地走了,我告訴了謝大人,謝大人也很高興,開了最後一個藥方,說以後,哥哥就再也不用喝藥了。”
“病愈之後,哥哥自責這些年都是他拖累了我,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困在極樂樓,執意要回鄉,”黎娘的視線落在她兄長的胸口:“那之後,上次我都告訴你們了。那夜就是我和謝大人最後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