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燕珠紅生預感到夜裡會有暴風雪,她預感這是天災日的第二次降溫,團隊緊急撤離郊外往城市裡去,他們需要找到類似地下室的地方為自己謀得一線生機。
末日的暴風雪猖獗,将地面上的一切都吞入雪白的皮囊下,第一次毫無征兆的雪夜在夏日中旬帶走了社會的秩序和喧鬧,人類損失慘重。
在早有防備的今日,第二次暴風雪人類大抵是可以應付的。
城市中凍死的枯骨寒屍在天災日所誕生的生物的吞噬之下幾乎已經看不到蹤影了,城市中空蕩蕩的,連喪屍的影子都見不着。
烏雲壓城,綿延萬裡的黑雲帶來了寒冷的壓迫感,不完整的城市遺迹展示着末前文明的荒涼。
燕珠紅生坐在副駕駛聽着後車廂的吵鬧閉目養神,裡邊的幾個人撲克牌打的火熱。
他們這一次的目的地是青草市市中心博物館,在燕珠紅生的記憶中,天災日開始時這裡就成為了附近城市存活下來的人類的集中營,後期幸存者全民向首都移去,共遷移人數264人,所記錄存活人數為13人。
燕珠紅生按壓太陽穴,從早上開始她就表現的極為不舒服,一直昏昏沉沉的,中午的時候沒吃飯就睡下了。
婆娑擔憂,多次勸她去後車廂休息一會兒,都被拒絕了,就像是在躲避什麼。
婆娑問:“是因為她嗎?”
燕珠紅生擡眼瞥向他,慢悠悠收回眼神,隻吐出兩個字:“不是。”
婆娑沒有再多問,可還是不自覺想到中午的時候燕珠紅生避開所有人單獨叫綠伏子落談話的事情,大家都發覺了她們之間的怪異,隻有兩位當事人什麼都不說。
不同于前車廂的悶重,後車廂氣氛就顯得輕快許多,尤其是在南波萬連輸四局之後。
綠伏子落盤腿坐在一旁,手中已經沒有牌了,她就是那個連續四局在最後關頭赢了南波萬的人。
南波萬抱頭痛哭,他已經連續吃了三個幹辣椒了,這對于一個不能吃辣的人來說是巨大的傷害。
他舉起一根手指,抹掉被辣出的眼淚,掙紮的說:“再來一局,下局如果輸了我連吃兩個,這次别吃了吧。”
他的嘴唇紅腫,就連唇周都泛着紅,看上去格外喜感。
懷宿白半靠在車廂上,慢條斯理地開始收拾撲克牌,聞言擡頭輕笑一聲,“不行,願賭服輸。”
南波萬苦着臉縮到烏蔓身邊向綠伏子落哭道:“為什麼啊,這到底是為什麼啊?你不是說你不記得了嗎?你怎麼連赢我四局啊,我快痛苦死了。”
綠伏子落臉上挂着腼腆的笑容,此刻卻顯得有幾分謙虛。
她的聲音弱弱的,輕聲說道:“我以前可能挺擅長撲克遊戲的,聽到規則的時候突然就會了。”
南波萬被辣的快崩潰了,整個人在地上抽搐扭曲,苦喊道:“為什麼啊?這到底是為什麼啊?這是肌肉記憶嗎?我好痛苦,我好不甘心,我不想吃。”
收回觀賞南波萬撒潑打滾的心情,懷宿白貼心的遞上一根幹辣椒。
辣椒紅豔,即便是風幹之後,依舊單從氣味上就能感受到它的威力。
南波萬一觸即到那抹鮮紅整個人都難受,像一隻扭動的蛆一般貼着地闆不斷蠕動,嘴裡不斷哀嚎。
他那張好看的臉在末日風霜的摧殘下已經格外粗糙,但也不能看出曾經的秀氣,硬生生在他這副不把自己形象毀掉不罷休的努力下徹底崩塌。
突然,他猛的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将頭往右偏,神色愣怔了一會兒。
“呼吸聲。”他說,“車子怎麼停了。”
綠伏子落閉上雙眼,在衆人的目光下起身。冥冥之中,她感覺有人在呼喚自己。
很多聲音在呼喚她,他們在說災難要來了,回家吧,出來吧,我們就在你身邊。
不單單隻是他們二人,靈感最強的單碎早已經做好了待戰姿态,她向車頭那裡移去,前方的燕珠紅生一把拉開前後相隔的小窗戶。
她的嗓音還是很疲憊,眼神掃了一圈車廂定在綠伏子落身上,她說:“下去吧,它們來接你了。”
隻有站在窗邊的單碎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一隻又一隻形态各異的人形生物将整輛車子圍繞中,擁有翅膀的天槐站在斷壁上守望,而地槐與車子拉了一定距離在馬路上守着,零零散散加起來至少有二三十隻。
它們纖長的四肢和幹瘦的軀殼上是黑褐色的皮膚,黑漆漆的雙洞裡什麼都沒有,它們靠着類似聲波的感應與氣息辨别方向和生物,這也讓他們在深淵之中如魚得水。
綠伏子落與燕珠紅生對視,恍惚間好似回到了中午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