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新懷裡揣了熱乎乎的白面餅,分了一半遞給望涯,他說:“大郎的意思是,此案你同我一道查。”
望涯接過,在此之前她需得再去找一趟賀川,于是告别紀新,轉頭往賀宅奔去。
賀川同賀微正打算去京兆府衙,卻迎面見到望涯了,她手上拿了半塊餅,眼下一片烏青,像是一夜沒合眼的。
“金興死了。” 望涯說。
賀川一頓:“這是怎麼回事?進屋說。” 既然他死了,那此案也就了結了,人命的案子追究不動,賠償倒是可以替苦主争取。然而望涯又說:“昨天夜裡在牢裡上了吊。他家也在夜裡走水,我方才路過看了,整屋,從前廳到後院,燒了個精光。”
甚至還連累鄰裡,把别人家的馬廄燒了,馬受了驚,竄出馬廄,還踩死了幾個家仆。昨兒的天氣,賀川家隻燎了一角,夜裡有些風,卻也不至于燒得這樣旺,必定是有人添了柴火。至于金興是不是‘自缢’ ,這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火是誰放的,非但要置金興于死地,還要把物證燒得一幹二淨。
是豫王嗎?
賀川屏退仆從,留下望涯和賀微,她低聲問望涯:“當真是自缢?” 這場火燒得這樣巧,要說是天災,她不信。
望涯搖頭:“我不知,但侵地案可以結了。” 賀川從金興買賣盔甲開始,動了要将金興踢出商會的念頭,以侵地案為本,徹底将金興從商會裡剔除,并且乘勝追擊,繼續用侵地做文章,一頭把金興徹底按死,另一頭算是做了好事,替苦主打官司,讨公道。
至此,她和金興的官司正式了解。
但望涯的案子才剛剛開始。
在侵地案裡還參雜了幾樁苦主失蹤案,這些人至今沒有任何蹤迹,眼下的突破口,隻有一個半瘋的譚三。
譚八原本的訴求是,讓金興得到懲罰,讓他娘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眼下金興是死了,但在案子裡,譚三沒有出面指認金興,因此,後續官府判還苦主田宅等事宜,都沒有譚三的份。
賀川當然可以将譚三的名字上報官府,可眼下譚三牽扯到的不止是侵地案,而是侵地案掩蓋之下的失蹤案,失蹤案剛要露頭,金興就落得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可想而知,譚三的消息要是放到明面上。
非但譚三遭殃,知情的如賀川望涯,她們也會一同被拖下水。
問題是,背後的究竟是什麼人。
失蹤案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這正是望涯後頭要調查的事。
真他爹棘手。
望涯暗罵一聲,憤憤地咬下最後一口餅子。
賀微給她倒了杯熱茶:“譚三的事情怎麼辦?”
“我來辦,此消息還是不要走漏風聲。” 望涯說。
賀微點頭:“你要怎麼做?我給你打下手。”
望涯起身告别:“不用啦,此案由大理寺審理,我也是給紀司直打下手的。” 賀微将望涯送到門口,又聽望涯說:“微姐,我想好你的年禮了。”
賀微笑得很開心:“是什麼?”
望涯擺擺手,故作神秘:“還不能說,等案子了結再告訴你。”
————
慶王府。
趙邕落下一枚棋子,身旁的瓶子裡放了幾枝臘梅。
盧惕守來了,他說:“做幹淨了。”
趙邕淡淡應一聲,良久後才擡頭:“聽說昨天夜裡,姓望的小娘子犯夜去京兆府衙找金興?”
盧惕守稱是。
趙邕放下棋子若有所思:“她想做什麼。”
“或許是侵地的案子,她同賀氏走得近。” 盧惕守不大願意咬着望涯不放,認為她身上下功夫是浪費,然而趙邕貌似對她有點興趣。
“是嗎……” 趙邕轉頭看向那幾枝黃色的臘梅,又道:“失蹤案可有進展?”
“未曾。張行簡貌似把這樁案子放下了,眼下正在複核今年的案子,過陣子就是年節,想來他也懶得打理這一團亂麻。” 大理寺裡也有替趙邕鞍前馬後的,據他傳出來的消息,張行簡被另一樁案子絆了腳,因此将失蹤案丢給了紀新。
紀新區區一個司直,吏部的考核尚沒應付完,哪有空查一樁去年的懸案。
“盯好了,這樁案子不能出錯。” 趙邕折下一枝臘梅遞給盧惕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