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光影中,謝逸看到一隻手。
一隻纖細的,雪白的,有點秀氣的手。
那隻手,像是要把他從黑暗中拉出去。
他撐着最後一口氣,顫抖着想要把手擡起來。
可後頸處一股痛意猝然襲來,像是穿透天靈蓋。
腦袋嗡鳴一聲,炸開了所有的思緒。
再也撐不下去。
謝逸頭一偏,手垂下去,暈了過去。
趙泠愣了下,這才看清,垂在地面的那隻手上,全是血。
昏黃的路燈下顯得觸目驚心。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攪得人胃裡都翻湧起來。
趙泠蹙了眉。
這傷應該是那一棍留下的。
流了這麼多血。
應該還挺嚴重的。
就這麼扔着,怕是會出人命。
半晌,她歎一口氣,也不再多想什麼,彎腰手穿過謝逸腋下,費力的把人給扶起來,架在脖子上馱着往外面走。
謝逸一米八七,這會兒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重的要命。
趙泠本來就站不穩,走出幾步,還被腳下不知什麼東西絆了一下。
她垂眸,一枚吊墜。
打架的時候,這男生好像就是因為這枚吊墜才失控沒注意到那一棍。
當時離得遠,她看不清到底是什麼,但那東西反了一下光,金屬的,應該,就是這東西。
趙泠頓了下,半彎下腰,把東西給撿起來。
一來一回間,呼吸都急促起來。
她喘了口氣,重新勉強站穩,弓着腰馱着他出了巷子。
一出巷子,燈光就明亮了些,街上也熱鬧了些,有行人,有車流。
有人看過來,再驚慌失措的避開。
趙泠也不在意,這世道,人人冷漠,能碰着好心人是幸運,碰不着,是常态。
她扶着謝逸到路邊打車。
等了得有十來分鐘,才等來一輛願意接他們的車。
趙泠把謝逸小心翼翼的塞進去,自己跟着坐進去,看向司機:“去最近的醫院,麻煩快點。”
她現在對臨城還不了解,也沒去過醫院這種地方,隻能這麼報。
司機師傅看着兩人手上和身上的血,也沒說什麼,直接踩下油門沖出去。
趙泠給謝逸找了一個可以避開傷口的姿勢,随即,單手從包裡翻出紙巾。
随手把吊墜扔包裡,抽出幾張紙巾,壓在謝逸後頸,又騰出一隻手來簡單處理了處理肩頭的血迹,做完這一切,她才從包裡摸出手機。
按亮屏幕一看,差五分十點。
看來是趕不過去了。
她垂眸看着少年蒼白的側顔,抿唇,跟酒吧那邊請了假。
看在沈岩的面子上,負責人不輕不重的說了她兩句就允了。
挂斷電話,趙泠靠在玻璃窗上看向車窗外飛快倒退的風景,眼睫半阖下來。
醫院門口,付了錢,趙泠再馱着謝逸去急診。
晚十點,急診到處都是疾步走來走去的醫生和送過來的病人,還有家屬吵鬧哭泣的聲音。
等了幾分鐘,才有人過來理他們。
簡單的檢查過後,謝逸被醫生和護士帶走,拍片,清創,打破傷風,縫合。
8厘米的口子,一共縫了14針。
藥單一張一張的下來,上面寫滿了潦草到上天神仙也看不懂的字,唯一能看懂的,就隻有下面的那個數額。
護士讓趙泠拿着這個去收費口把各項費用給交一下。
趙泠看了一眼,零零總總的下來得有一千來塊錢。
她身上沒那麼多錢,還出去取了一趟。
一通忙碌,跟着謝逸回到病房時,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多。
謝逸還在昏迷中,閉着眼睛挂點滴。
醫生囑咐趙泠:“病人輕微腦震蕩,休息幾天就好,沒什麼意外, 24小時内應該就能醒來,至于傷口愈合,一般需要兩三周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内要忌辛辣,忌煙酒,另外注意别沾水,及時換藥,别讓傷口感染。”
“好,謝謝醫生。”
送走醫生,趙泠搬了椅子在床前坐下。
謝逸一共要挂兩袋點滴,這個是第一袋。
她守着兩袋都挂完,已經是淩晨一點。
謝逸還沒醒。
她再冷血也沒法撂下一個病人就這麼走掉。
跟着奔波了一晚上,這會兒眼皮也沉得快要擡不起來,不知什麼時候,就趴床前睡着了。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天光大亮。
床上的人還沒醒。
趙泠抹了把臉,出外面上了個廁所。
回來的時候,看到床上的人醒了,正擡手往後頸摸。
“别碰,昨晚剛縫合。”制止了謝逸的行為,趙泠才走過去:“醒了?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