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徽隻好抿口茶定了定神,假裝與她無關。
雲間子沉聲道:“如今妖族動蕩,這些時日,所有宗門家族要嚴陣以待,不要有所疏漏,難免又出現四方城的事情。”
衆人這才離席告退,溫楚南走得極快,上次天虞的菜色就相當不錯,這次又能吃上一頓,白徽被他輕快的腳步硬生生拖着走。
長淵疑慮道:“師兄,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選擇清讓那孩子,其實微生也挺不錯,我看他對白徽也是有情意的。”
雲間子面有嫌棄:“他都快不惑之年了,白徽至今也沒他有心思,怎麼還能行。”
長淵面有窘态,但還是說出實情:“掌門是不是記錯了,我記得他比白徽還小幾歲,就是為人素來穩重,看上去歲數大了些。”
“怎麼心疼你徒弟?”
長淵呐呐道:“清讓是我一手帶大的,自然是怕他吃虧。”
“朝華曾經跟我說過,他們二人有緣分,她的話肯定不會錯的。”
長淵聽見這句話,才把心放在肚子裡。隻是想到她現在的狀況心裡也是傷懷。白家女子似乎都沒有好下場白,朝華看破天機而瘋,白晚溪被人殺害慘死,也不知白徽她的宿命又是什麼。
掌門的強迫或許也是對的,說不定能促成一段姻緣。
白徽端坐在長案邊,看着師弟大快朵頤,但吃相優雅從容。溫楚南胃口一向不錯,面前的點心茶食被他掃了個精光。成陽看他面前空落落,就把自己那份也推了過去。他對成為掌門沒一絲喜悅,如今為了這個位置束縛,整個少陽的事情又都壓在了他的身上。成陽一杯悶酒下肚,卻瞧見一抹紅色身影朝這邊過來。
他迅速起身,一把将溫楚南拉在身後。頃刻間,面前的方桌碎成兩半,盤子噼裡啪啦打落在地上變成碎片。白徽沒來得及躲閃,右肩被劃傷,皮肉綻開,露出裡面的白骨。
青衡迅疾掏出白骨傘護着白徽,微生隴迅速念訣設下陣法,困着對方不能動彈。其他人看見這一場面也是一驚,迅速拔出佩劍。
“這是白朝華?”
白徽沒想到姨母竟然從那上千張符箓陣法中逃脫。她一身紅衣随風揚起,更加襯得容顔豔麗。手中握着一柄劍,面上露出一個瘋癫的笑:“我看到了,我又看到了。徽兒,讓姨母帶你走吧,這樣你就不會痛苦了。”
微生隴皺眉:“她這是何意。”
其他人想上向前攔住她,卻被那鋒利的劍氣所傷,紅色的蓮火灼傷了一切,白朝華實力不俗,這些無我相境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劍氣四溢,傷了不少人。
長淵已經帶着衆多弟子前來,讓其他宗門的人先行離開。成陽也迅速帶溫楚南離開,對方卻拼命掙紮:“放開我。”
成陽認為他一點修為都沒有,還是盡早離開為好,硬生生拽走。
青衡有些撐不住,讓白徽先走。但是她眼神已經沒有焦點,死寂一片,她身上所有的血液都被凝固住,眼裡全是白朝華的身影。
她的姨母竟然要殺她!
微生隴的陣法也快困不住她,喝道:“師姐快點帶她離開。”
白朝華看向白徽,癡癡一笑,下一刻陣法被破。微生隴拔出佩劍,劃出無數的冰棱刺向她。白朝華身下紅蓮業火熊熊燃起,輕易融化了那冰。對方滿身的戾氣,微生隴又因為她的身份又不能傷了她。隻能暫時抵擋住她的劍氣。
長淵等一衆弟子也被傷到,但又密密麻麻撲了上去。
青衡眼看事情不妙,拉着白徽剛欲走,卻被白朝華蓮火傷到,白骨傘直接也成了兩半,她細嫩白皙的手臂被擦傷。
青衡急呼道:“白徽,快走啊,她真的會殺了你。”
白徽在地上沒有動作,靜靜看着眼前瘋癫的女人,她似乎能體會到當初無涯子面對李頌月的心情。這是疼愛她的姨母,即使知道對方瘋魔了,她又怎麼可能動手。
微生隴看師姐被傷,動了殺心,剛欲動手。雲間子匆匆趕來,一把拉住白朝華的肩膀,卻被她狠狠咬上手腕,殷紅的血流出,對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一根銀針徑直入腦,女人才昏了過去。
遠遠看着這邊狀況的家主們正在探讨着:“天啊,原來白朝華真的瘋了。”
“真是可惜,以前那麼高傲冷豔的美人竟然變成這個瘋癫樣子。”
“聽說是因為她記恨雲間子搶了掌門之位才變成這般樣子。”
“這是天虞,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衆人面面相觑,即使雲間子當初繼位名不正言不順,所有人至今也不敢質疑。
青衡在客房内為白徽上藥,看着那森然見骨的傷勢,動作輕柔,白徽全程都很安靜。包紮完畢後,她才有了動靜。接過藥粉,又為青衡處理傷口。
看看可怖的擦傷,白徽面色有愧,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低聲道:“抱歉,連累你了。”
“沒事的。”
青衡輕輕抱住她,很多事情的确是無法面對,隻能藏在心裡默默咽下。
而微生隴直接質問正收拾殘局的長淵:“白前輩剛才的話什麼意思,白徽是會出什麼事嗎?”
長淵搖了搖頭:“她一雙眼睛早就瞎了,還能看出什麼,瘋子的話你也信。”
“眼睛瞎了?”
“是啊,還是掌門親自動的手。”長淵也難以想象掌門當初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弄瞎心愛之人的一雙眼睛。
雲間子抱着女人回到洞中,密密麻麻的符箓被戳破一個大洞,他掏出幾百張符箓修補完好後又加重了一道封印和十處陣法。幸好她瘋了,而瘋子的話是沒人會相信。
因為這一變故,其他人都先行告退,天空驟然下起雨,淋淋漓漓。沖刷掉地上的血迹,卻洗刷不了痛苦。
山門口的男人依舊孑然而立,他沒有打傘,身上已經被澆透,但還是堅定守着山門,等他的師姐回來。
白徽撐傘站在他面前,靜靜注視着他。宋識也擡眸看向她,懵懵懂懂道:“你和我師姐長得很相似,但是你不是她。”
白徽心一刺痛,默不作聲,把自己的傘遞給他,微生隴剛想上前,溫楚南就用自己的傘遮住她。
“師姐,我們走吧。”
宋識有些豔羨地看着山下二人相伴離去的身影,心裡嘀咕着,他的師姐怎麼還沒回來呢?
雨下得越來越大,白徽站在回廊中看着院内的芭蕉葉子被雨打得彎了腰,幾朵開得正好的月季也隻剩下幾片零散的花瓣,顫顫巍巍在雨中艱難挺立。濕熱的氣息讓她胸口發悶,喘不過氣來。
明明青衡已經包紮的傷口,白徽感覺傷口還是隐隐作痛。溫楚南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将自己最愛吃的桂花糕拿出來,放在方桌上。
白徽終于開口,打破久違的平靜。
“楚南,幫我去殺一個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