襻膊繞過她的頸部在後背打了個節,雪光映襯中,她小麥色的皮膚都凍得發白。
溫聆筝看見她僵硬地擡起頭,無甚悲喜的眼瞳中有一縷笑意閃過。
不好!
眼見那婦人直直朝李循撲去,溫聆筝遊魚一般地從人群中竄出抱住了她的腰。
幹慣了粗活的婦人力道極大。
溫聆筝險些被她掙開,隻好借着身體重量與沖力猛地将她帶倒。
李循被婦人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癱在了原地。
那雙一度渾渾噩噩的眼眸中終是被驚恐裹挾,涔涔冷汗浸透他的衣襟,緻使他久久沒能緩過神來。
重重的撞擊聲驚醒了在場諸人。
李循身側那幾個好色成性,将身體都耗虛了的侍從這才反應過來,忙上前攙扶李循。
沒曾想這李循橫肉滿身。
他們不僅沒能将他扶起,反倒幾人都摔做一團,把李循吓得直喘粗氣。
婦人渾身的重量大多壓在了溫聆筝纖細的胳膊上。
疼痛驟然襲來,她的額間沁出薄汗。
周遭雜亂的驚呼聲讓婦人如夢初醒,她麻木地從地上爬起身,頹唐地坐在地上。
她的眼眶中沒有一滴淚,卻始終緊緊盯着劉裁縫的方向,不肯移開目光。
“嫂嫂!”
劉裁縫似是才緩過神來。
她悲戚地放下了懷中氣息微弱的孩童,手腳并用地爬到了婦人身邊。
她将渾身僵硬地婦人攬在懷中,溫熱的淚終是流出,沾濕了婦人的肩頭。
人群中的搖光險些吓昏過去。
她嬌小的身軀穿梭在人群中,被東擠來西擠去,好不容易才到了溫聆筝身邊。
搖光驚慌失措:“姑娘……”
她努力地想讓自己鎮定下來,可卻控制不住聲音中的顫抖。
“我沒事。”
溫聆筝竭力想扯出一抹笑安慰搖光,但手肘上傳來的劇痛卻讓她止不住地喘息。
她掙紮着站起身,在搖光的攙扶下緩慢地移動到那稚童身邊。
還有氣!
溫聆筝松了口氣。
簌簌雪花墜下,似是在地面上織就了一層天然的薄毯。
遠處的馬蹄聲翩然入耳。
“呦。”
“循弟,你怎麼騎個馬還把自己搞成了這副模樣?”
那人張揚而又目中無人的調笑聲打破了周遭的平靜。
溫聆筝随同在場諸人向後瞧去。
隻見,漫天飛雪中,身着華服錦衣的公子正坐于馬上。
他居高臨下地瞟了一眼圍觀的群衆,任由馬兒不耐煩地踏着前蹄。
周遭的群衆自覺地向兩側移開,李循狼狽地從地上爬起身來。
他死死盯着李徹,憤憤不平。
“你還好意思問!”
“這馬是你養的,為何會突然失控發狂?”
“你這個罪魁禍首!”
李徹譏笑了一聲。
“循弟,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這馬我可是提前好幾天就送到你恭王府了!”
李循被噎得啞口無言。
他作勢就要朝李徹沖去,卻不想那馬兒嘶吼了一聲朝前又踏了兩步,他退避不及,又摔在了雪裡。
狼狽至極。
“你!”
倒在地上,半晌起不來身,看着李徹滿臉的笑,李循隻覺刺眼。
此時的他這才意識到,他隻怕是上當了,可如今又該如何是好!
李循瞥了一眼那滿身血迹的孩童,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溫聆筝并不在意李循的舉動。
她隻是讓搖光喚來了車夫,朝劉裁縫姑嫂二人喊道:“别哭了,哭有什麼用,若是快些她還有救!”
溫聆筝的話招來了圍觀人群中,一白發老者的歧義。
他撫着白胡子,語氣中隐有不滿。
“老夫從醫二十餘載,姑娘這是在質疑老夫?”
“這孩子脾髒已損,如何還能有救?”
嗤笑了一聲。溫聆筝的目光從老者身上劃過。
那淩厲似刃的眼神讓老者止不住地心虛,不由向後退了一步。
她難道知道了?
不不不,她不過一個小姑娘罷了!
吩咐車夫将孩童抱上馬車,溫聆筝再次朝劉裁縫姑嫂二人喊道:“再拖下去她就真沒救了!”
一朝大悲又大喜,那婦人顯然沒緩過勁來。
如夢初醒的劉裁縫喜極而泣,她一把攙起癱倒在地的婦人,跟在溫聆筝身後朝馬車走去。
人群中,李徹蹙了蹙眉。
他身側的侍從如有所感,攔在了溫聆筝幾人身前:“姑娘可不能把這孩子帶走。”
李徹看向李循,眉眼間似有關切實則卻是精明的算計。
“循弟你可要想好了。”
“待會兒馮相公來了,這孩子又不知死活的,你如何說得清?”
該死!
眼瞅着李循開始動搖,溫聆筝握緊了拳。
她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盡量保持禮節。
“襄王爺骁勇善戰,愛民如子。”
“小王爺如今卻将這稚童性命置之度外,難道不怕損了王爺威名?”
笑意僵在了臉上,李徹的目光漸漸變得危險。
他注視着溫聆筝,仿佛在看一隻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碾死的蝼蟻。
“好大的口氣。”
他指了指那鬓發斑白的醫者,笑得令人生厭:“傅老可是遠近聞名的醫者,連他都救不了,你憑什麼覺得這孩子還有救?”
“因為,我說這孩子有救!”
少年清朗的聲音融在飄渺的風雪中。
衆人紛紛扭頭望去。
飛雪襯着天光,寥寥北風中,那人自遠方而來。
一身青衫再配上一個簡單的藥箱。
是他!
溫聆筝脫力地倚在了搖光身上。
她看向一側的劉裁縫姑嫂二人,如釋重負:“孩子有救了。”
看見來人,李循先是一愣,随之便是大喜。
“沈确!”
“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