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被子春擋在身後的小姐,就伸手将他一推。
仙子一樣的姑娘,力氣卻是大得不得了,直推得子春一個踉跄,四腳着地來了個大馬趴。
那小青蛇并沒被這大動作吓走,依舊豎着腦袋,就在他臉前吐着信子。
子春□□一樣雙手撐地,瞪大一雙烏沉沉的鹿眼,與青蛇的小豆眼,四目相對。
他吓得不敢亂動,隻篩糠一樣打哆嗦,但很快就意識到什麼似的,雙眼一亮,欣喜叫道:“小姐,這個蛇腦袋是橢圓的,沒有毒,你不要怕!”
話音剛落,一隻白皙的手已經伸到他眼前,那小綠蛇立馬纏上去。
子春昂起頭,眼睜睜看着手上纏蛇的小仙子走出了花圃,待他反應過來,從地上爬起追上出去,小仙子已不見蹤影,隻剩夜風徐徐,紅燈搖曳。
他都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仙境一般的花園裡,好像理所當然有一個這樣的小仙子。
子春在原處玩了片刻,漸覺無趣,便乖乖回到二樓的小房間,爬上床睡覺。
王公家的傭人床,也遠比窩鋪裡的土炕柔軟舒适。但他還是想家,想舅舅舅娘和哥哥。
子春在舒适的床鋪和對家人的思念中,度過了來到金公館第一晚,又在鳥兒吱吱的叫喚聲中醒來,迎來翌日清晨。
他爬下床,踩在小闆凳推開窗戶,朝樓下看了看。
穿着湖藍色褂子的女傭們,已經開始進進出出忙碌。
昨晚胖丫頭柳兒看到他,笑眯眯招手:“小春,下來洗漱吃早飯。”
“哦。”
子春跳下闆凳,拉開門下樓。
樓下有自來水管,子春從前都是用井水,哪裡見過,但他是個聰明孩子,昨晚看到别人用,便記在心裡,這會兒自己卷起袖子,拎開水龍頭,将臉蛋和小手洗得幹幹淨淨,才跟着柳兒去配樓的廚房。
這會兒正是金公館傭人吃早餐的時間,六七個傭人擠在廚房裡邊吃邊聊,那桌上放着白粥大餅和小鹹菜。
子春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但他沒急着吃,而是乖乖巧巧逐一和人作揖打招呼,叔叔嬸嬸哥哥姐姐地叫着,他生得本就俊俏,小嘴又這麼甜,自然惹得一衆傭人對他喜歡得緊。
柳兒給他打了粥拿了餅,他便拿了小闆凳在旁邊坐着。
吃不飽的孩子免不了嘴饞,但子春隻在心裡饞,嘴巴卻是斯斯文文,一塊餅渣未掉,一滴粥未灑,嘴巴也始終幹幹淨淨。
别人同他說話,他隻是乖巧的應答,并不多言。
榮伯進來時,看到小孩這有教養的模樣,心中愈發歡喜,隻是想到府中那混世魔王,又不禁腦仁直跳。
子春見他進來,忙放下碗筷,走上前對他拱手作了個揖:“榮伯早!”
榮伯摸摸他的小腦袋:“小春,住得還習慣嗎?”
子春點頭:“習慣的。”說着嚅嗫了下唇,試探問,“榮伯,我什麼時候去伺候少爺?”
榮伯道:“少爺起居有傭人伺候,你是書童,主要是伺候他讀書,再陪他玩一玩就好。這兩天少爺不上學,你自己先待着,我明日再教你具體要做些什麼。”
子春點頭:“好的。”
榮伯笑盈盈看了看他,這已經是他為他家少爺挑來的第五個書童,雖然前四個也是千挑萬選,但到底都是窮人家出身的孩子,無論如何遮掩,都免不了有粗鄙之氣,唯獨這個小春,既不莽撞無狀,也不畏生膽怯,也不知是天生性子好,還是家裡教得好。
隻不過他依舊對這孩子能否留下來,不做樂觀之态。
畢竟金少爺那真是個實打實的魔王。
子春無事可做,也不敢亂跑,活動範圍除了二樓那間傭人房,就是樓門前這一小塊花園。他勤快嘴甜,看到進進出出的傭人,若是有自己能做的事,便上前去幫忙,諸如摘菜洗菜,打掃落葉。
不過半天,金公館裡的傭人,便已經認識得七七八八。
或許是有了金公館那混世魔王的對比,子春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便格外受金家傭人門的喜歡。
吃過午飯,子春睡了一個午覺,爬起來照舊踩在闆凳上,去看窗外。
他原本是要看樓下的,卻先看到樓前不遠處那顆梧桐樹上挂了隻蝴蝶風筝。他好奇地出門下樓,邁着小短腿朝梧桐樹方向跑去。
這會兒是午後,秋日暖陽徐徐灑落,沒有人的花園裡寂靜無聲,隻有秋風瑟瑟。
他還沒跑到樹下,已經先看到一個披着垂肩黑發,身穿乳白絲袍的小姑娘。
正是昨天那小仙子。
小仙子此時昂頭望着樹梢上的的風筝,秀麗的眉毛微微蹙起。
子春咧着笑,跑到她身旁,道:“金小姐,你是要拿風筝嗎?我會爬樹,我幫你去拿。”
小仙子轉頭,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眸子,有着不符合年齡的冷冽,像冬日幽靜的湖一般。
然而子春被小仙子美色“迷惑”,對這冷漠渾然不覺,撸起袖子就往樹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