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晔看着師兄們的苦瓜臉都忍不住想笑，隻能回以歉意的目光。

但周夫子這一套組合拳确實有用，師兄們被裴晔刺激得發憤圖強，恨不得頭懸梁錐刺股，學業不說一日千裡，同往常相比，也算是有了飛躍性的進步。尤其是這次縣試落榜的，更是覺得要是以現在的水平去考縣試，指不定就能榜上有名。為此，這幾位師兄還十分惋惜地對着裴晔搖頭，“小師弟啊，你怎麼不早點來卷我們呢？”

卷字的用法，他們聽裴晔提過一嘴，立馬就學以緻用。

裴晔簡直哭笑不得，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玩笑道：“倒是我的不是，拖了師兄們的後腿。”

衆人頓時哄堂大笑，和裴持敬一同考過的縣試的，還有三名同窗。這一次縣試，周夫子算是出了名，中榜率比之常慶縣的學堂也不差什麼。

周夫子很是欣慰，看着裴持敬幾人的目光，宛若辛苦耕耘的老農看到了沉甸甸的麥穗。這次府試，周夫子特地為裴持敬幾人進行了特訓。裴晔沒能蹭上課，因為他被周夫子派去當助教，給蒙學班的同窗們上課去了。

蒙學班的祝葳蕤等人瞬間感受到了裴持敬這些師兄們的心酸。要是他們有網，高低得上網發個帖：家人們誰懂啊，剛來學堂上了一年學的小師弟，現在已經變成我們的老師了。

裴晔看着祝葳蕤等人興奮中又帶着些許不自在的神情，微微一笑，開口道：“我們來比賽背文章，全背出來的，可以免去今日的課業。”

祝葳蕤等人頓時發出一陣歡呼，一個個躍躍欲試，摩拳擦掌準備拿下這個獎勵，課堂氣氛瞬間就活躍起來。

裴晔和他們同窗近一年，對他們的水平簡直不要太了解。眼看着放出來的這根胡蘿蔔成功吸引到了這批年幼稚嫩的小毛驢，裴晔立即又把大棒擡了上來，“有獎就有罰，要是一篇文章都背不出來的，今天的課業翻倍。”

這話一出，知道自己背不出所有文章而準備擺爛的小豆丁們瞬間也加入小毛驢隊伍。雖然他們吃不到那根看起來又香又甜的胡蘿蔔，但也不想挨棒子啊。

一時間，屋内書聲琅琅，平日裡對課業不上心的小豆丁急得都快碎了，不斷地翻書合書又翻書，嘴上還在不斷地小聲背課文。奈何平日裡太過偷懶，緊張之下，記憶力更是離家出走，原本在周夫子的棍棒恐吓之下已經能背下來的文章，這會兒也背得磕磕絆絆，不是漏了那句，就是把兩篇文章給背串。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當場把書給吃下去。

裴晔就這麼笑眯眯地看着他們赤急白臉地背書，好一會兒才擺了擺手，按照個人的學習水平分為兩組來了個對抗賽。

小豆丁們的興趣愈發高漲，急性子的已經大聲催促裴晔，“快點出題吧。我們絕對能赢！”

裴晔當然滿足他們的要求，來了個出其不意，讓他們玩接力賽，一起背《千字文》，一人背四個字，不間斷地往下背，誰卡了就得出局，接受懲罰。

小豆丁們哪裡玩過這樣的遊戲，激動之餘又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淘汰出局。有些小機靈鬼，已經開始從頭往後數人頭，一邊數一邊掐手指，想算一算自己要背的是哪四個字。

裴晔看了，忍俊不禁。心中暗道這幫小毛驢要是把這股子機靈勁兒用在念書上，周夫子也不至于每天都被他們氣得跳腳。

有胡蘿蔔加大棒在前面等着，小毛驢們個個兒卯足了勁兒背書。孩童的聲音較之成人本就要尖銳些許，在後院的周夫子和裴持敬等人竟然也聽到了小毛驢們高昂的念書聲。

周夫子吃了一驚，“倒是沒想到，裴晔對付小孩子，也有一手。”

裴持敬與有榮焉，素來平靜的臉上也帶出了一絲得色。

有人忍不住打趣裴持敬，“你這個族弟可不簡單，我們這些前浪，眼瞅着就要被他拍死在沙灘上咯。”

裴持敬笑意吟吟，“有這樣的師弟，我等自是該更加勤勉。”

那人一看裴持敬這正經的模樣，搖頭暗道一聲無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繼續埋頭寫文章。

裴晔哪裡知道裴持敬那邊還來了一場暗中交鋒，他給小毛驢們出題出得别提有多爽快了。一輪又一輪，最終祝葳蕤小胖子驚險地以倒數第二的成績過關，成功避免課業翻倍的噩夢。

在正事上，裴晔堪稱鐵面無私。背得不夠流利的人，不管先前和裴晔有怎樣的交情，現在都是一碼歸一碼，絕對不存在任何徇私舞弊的現象。這個做派讓衆人心服口服，拿到最後一名，不幸要做翻倍課業的小倒黴蛋雖然委屈得眼睛都紅了，卻還是忍住沒讓自己哭出聲。

裴晔見狀，變魔術似的從袖子裡掏出一堆可可愛愛的動物小挂件，分豬肉似的，給每頭小毛驢都編了個鼓勵理由，每人都發了個獎品。

這些都是裴春兒學刺繡時的練手之作，現在男女大防并不嚴格，裴晔用裴春兒的繡品當成獎勵送給這些小豆丁，根本不會惹人說嘴。

小豆丁們畢竟年紀小，正是天馬行空的年紀，當然喜歡這些可可愛愛的小動物挂件。最後一名的小委屈這會兒眼睛也不紅了，開開心心地把玩着手裡的小粉豬，非常得意對旁邊的人說道：“我就是屬豬的，這個豬挂件繡得最好！”

裴晔決定回去後就好好再誇一頓裴春兒，要不是有她的繡品做禮物，指不定裴晔今天就得聽上一陣魔音穿耳。

裴春兒本以為這是裴晔故意逗她，看到裴晔認真的眼神後，裴春兒才難以置信地問道：“那些東西，真的有人喜歡？”

那麼奇奇怪怪可可愛愛的挂件，當然不是裴春兒想出來的，而是裴晔用卡通形象給裴春兒畫了設計圖，裴春兒練習刺繡的時候，順便将這些挂件都繡了出來。繡娘見了都大為震撼，人家辛辛苦苦做了幾十年的女紅，繡的都是能列入非遺的正經繡品，哪裡見過這等不正經的畫風。不過繡娘也沒斥責裴春兒，反倒是鼓勵裴春兒繼續繡，這種别具一格的挂件，指不定就另辟蹊徑，讓裴春兒闖出名聲來。

裴晔不懂刺繡，但他懂營銷啊。上輩子考公的時候，裴晔還正兒八經地研究過直播帶貨呢。

于是，裴春兒的繡品，就在裴晔這一次獎勵中出了名。這樣的繡品不一定吸引成年人的目光，但絕對能成為孩子們的心頭寶。衆所周知，孩子的錢最好賺。裴春兒這個還未出師的小繡娘，這會兒都能接到訂單了。

繡娘知道了這消息，忍不住對裴春兒說道：“讀書人的腦子就是聰明，還能這樣另辟蹊徑。不過，賣東西，還得自己有真本事才行，切忌以次充好。你這也算是别出心裁，做小孩兒生意，确實不需要十分精妙的繡活，不會壞了自己的名聲。”

裴春兒還是十分樸實的農家思想：不奢求練成繡藝大家，能賺到銀子就很安心。

如今這個局面，倒是非常貼合裴春兒的心思。就連宋小蓮都來了勁兒，跟着裴春兒一道兒針線不停，就想多掙幾個銀錢。

反倒是最先想出這個辦法的裴晔制止了她們這般廢寝忘食的行為，“我們家現在也不缺銀子。給大姐請繡娘，是因為大姐喜歡，順便學門手藝，可不是想讓你們熬壞了眼睛。為了這點銀子，弄壞了自己的身子，回頭看病吃藥，不知要搭進多少銀錢，你們說值不值當？”

宋小蓮下意識想說請什麼大夫，撐幾天就好了。但看了旁邊的裴春兒，宋小蓮又看看裴晔，這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又咽了回去，沉默一會兒才感歎道：“确實不值當。沒想到，我們這命，也金貴了起來。”

裴春兒知道自己的繡活能賺錢後，整個人瞬間就自信了起來。以往比較沉默的她，這會兒竟然也會說些俏皮話哄宋小蓮了，“娘，以後我也能孝敬您和爹。等晔哥兒考過了，當了官老爺，你們就是官老爺的爹娘，福氣還在後頭呢！”

“這孩子嘴倒是越來越甜了。巧嘴姑娘好，以後虧不着自個兒。”

裴晔含笑看着裴春兒抱着宋小蓮的胳膊撒嬌，和同樣面帶笑意的裴大寒對視一眼，二人心中都生出一股自豪來。裴大寒還十分有危機感，笑着搖頭道：“看來我得更努力的學木匠活了，不然就得被閨女給超過了。閨女有本事是好事，我們可不能真叫閨女養。”

裴春兒輕哼一聲，“閨女養怎麼了，我樂意！”

裴晔伸手拍了拍裴春兒的肩，玩笑道：“這可不行，給爺奶爹娘養老這種好事兒你可千萬别跟我搶。”

裴大寒和宋小蓮心裡就跟大冬天喝了一碗熱乎乎的羊湯似的，從頭暖到腳。生兒育女不就是圖個兒女孝順老有所依？孩子們争着給他們養老，這是多大的福氣？裴大寒他們可見過太多争家産打破頭，養老人卻推三阻四的白眼狼了。裴晔和裴春兒這般玩笑，給了他們極大的安全感和自豪感，恨不得現在就回村裡，好好同族人們炫耀炫耀。

經此一事，裴春兒信心大增，主動包攬了裴晔的荷包和腰帶，還憋着勁兒好好同繡娘學，暗下決心要為裴晔做出一身十分精緻的衣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