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出生意決策,哪怕黎未已經在腦子裡反複想過很多很多次,但還是忐忑地看向容瑾尋求着建議。
容瑾卻是一愣,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得味樓走的是高端局,受衆面本來就窄,黎爹這個金字招牌沒了後,這些人翻臉比翻書還快,頃刻間就投去他處,他們講排場、講局面重過吃食本身——黎爹是府城拔尖的廚子、得味樓的一桌宴席難定。
現在得味樓遇到了困局,為什麼還要高高在上的去維持這些虛頭巴腦的?
“你想的真好,我都沒有想到。”
黎未笑着說:“才沒有,這也是你給我的靈感。得味樓門檻太尬,讓人望而卻步,我就在旁邊支個得味小攤,小攤經營和樓裡分開,不會降低了樓裡的格調。小攤就賣一些尋常的、新奇的吃食。你不知道,後廚又有些人向我提出要走,我允了,人心動了之後留不住,但不能任其發展,現在的低谷期過後得味樓能回到以前那樣的,我不能夠讓所有老人都離開,我要給他們找事情做。”
說完後,他再次看向了容瑾,下意識尋求着支持。
黎未的眼睛很好看,是偏狹長的杏眼,看人的時候水水潤潤,乍看柔弱,細看自帶堅韌神采。
容瑾攏着袖子的手無意識地動了動,他說:“你想的很棒,那就不讓小厮明天說不賣臭豆腐了?”
“不,還是不賣了。”黎未搖頭,“臭豆腐味道太重,賣了它就沒辦法賣其它了,可以賣鹵味、賣清明果,馬上就要清明了,用艾草做清明果賣,以前得味樓的清明果賣得很好。”
“還可以賣雞湯串,葷的消費不起,我們賣素的用雞湯燙過的蔬菜。”
兩個人越說越投機,等春夏回來立刻就被黎未支出去拿紙筆,記下他們讨論時提到的吃食。
容瑾喝了一口潤潤嗓子,他說:“而且不用拘泥于一個攤子,可以多擺幾個,拴馬石那邊空地大,可以像茶水攤子那樣,再放一些桌椅。攤子多個,桌椅共用,這個賣鐵闆豆腐、這個賣鹵味,旁邊的賣下水等等,做成小吃街。”
“小吃街?”
“哈哈,說不定能夠吸引來更多人來擺攤呢。”
得味樓開在長平街上,這是其一。這條東西走向的長街橫貫整個東洲府不假,熱鬧歸熱鬧,但熱鬧的不是擺攤、集市,是東邊南湖碼頭分散出來的車馬、行人,怕堵塞交通,官府不允許長平街兩側占道經營。
得味樓西邊有一條南北走向的路,叫做三猴子路,因為盡頭處有個小道觀,道觀的牆上挂着三隻猴子木雕而得名。得味樓的拴馬石就在那兒。這條路兩側種着樟樹,早已成蔭,陽光穿過樹葉落在地上星星點點的,茶水攤子也在那兒,高大的槐樹也在那邊,是多麼天然的一條小吃街啊。
容瑾腦子裡甚至有畫面了。
當然,能不能把得味樓的小吃攤生意做起來,還要看實際操作和現實情況了。
容瑾看着開朗樂天,其實是個悲觀主義者,做什麼事情首先與預測最壞的結果,然後再去做。他會想着,最壞的結果也就那樣,隻要比最壞好他就赢了。
心理上更好接受。
“我們試試,最壞就是一點生意都沒有。”
“得味樓現在門可羅雀的,再壞能夠壞到哪裡去。”
容瑾,“對,我們已至谷底,該走上坡路了。”
···
拴馬石那塊兒。
冬子炸豆腐已經炸到麻木了,幸好有人來替替他,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氣,能夠喝口水緩緩。
他看向一眼看不頭的隊伍不免咋舌,怎麼這麼多人啊?
“炸臭豆腐真這麼好吃?”
冬子嘀咕,他是吃過的,感覺怪怪的呀。
視線落在那鍋鹵汁上,他的口中自然分泌出口水,怪,但好像還想來一口。
容瑾這鍋鹵汁做的其實一點也不普通,他拿七分肥三分瘦的肉末炒了個肉糜子,足有五斤,但這五斤肉做成鹵汁後每一份炸豆腐澆上兩勺子,就沒有多少了,吃是能夠吃出肉末來,但吃着不過瘾。
沒有辣椒,他放了茱萸、放了花椒,取其辛辣麻的口感。
豆腐不稀奇,但隻有逢年過節才支起油鍋的普通庶民來說,炸豆腐就很稀奇了。
這麼一份臭豆腐吃完後,心裡面就和有隻小爪子不斷撓啊撓,腦子裡有個小聲音說:反正就一文錢,再買一份吃吃吧,自己不吃也可以帶回家給渾家孩子吃啊。
另外一個聲音虛弱地反駁:一文錢也是錢啊。
那個誘人的小聲音說:一文錢而已,你多挑一擔不就來了,可一文錢的炸臭豆腐明天說不定就沒有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