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嫩的玉米被捏爆了,玉米汁濺到校服上。
生玉米也挺甜,葛曼青餓慘了,啃玉米的樣子像一隻倉鼠。她沒看出來孫舟齡的異常,閑聊似的問他:“你想報警幹嘛呀?找書包嗎?”
“……啊?”孫舟齡回神,愣住,“什麼?”
“書包裡是不是有複習筆記?”
“額、是的……”
葛曼青了然:“那是麻煩了,高三生的複習筆記丢了,确實該報警。”
“……?”
“我高三的筆記本好像還收着沒扔,你的要是找不回來,我可以把我的借你。還有她,”葛曼青指指姜荊,“塗南理工的高材生,你可以等她醒了問問,她的筆記應該做得比我好。不過,我們兩個都高三畢業七八年了,筆記上的重點也許都不合現在的考綱了。”
孫舟齡一時間險些被繞進去。
報警難道不是因為他們遇見了這樣詭異得無法理喻的事情嗎?
鬼娃娃、棉花人偶、時空拼接,哪一項不比書包重要?
而且他們現在回不了家了,這才是最需要報警的大事吧!
找書包是什麼鬼?為什麼會扯到高考筆記上?雖然他的複習筆記确實也非常重要就是了……
還是說她覺得警察會把他們當神經病,所以暗示他找個合适的理由?
孫舟齡跟不上葛曼青的思路。
葛曼青幾口啃掉半根玉米,接着說:“但是吧,我不建議你去那邊的警察局,也不建議你去村子裡找人。”
孫舟齡不解:“為什麼?”
“他們全長得跟婚車司機一樣,你看見了肯定又要被吓出心理陰影。而且,我怕你又把他們頭扯下來,棉花漏得到處都是,不好收拾。”
葛曼青隻是在陳述事實,并沒有挖苦和嘲諷的意思。
孫舟齡瞬間臉就白了。
所以,她的意思是,村子裡熟睡的、警局裡值班的,也全部是棉花人偶?
孫舟齡看着葛曼青的側臉,她吃玉米吃得很開心,像是在秋遊野營,愉悅輕松的淺笑淡淡挂在臉上,但他心裡卻是驚濤駭浪翻湧,恐懼讓手腳褪去溫度。
他以為前半夜是一場噩夢,可現在看來,噩夢才剛過半場,遠未結束。他還在夢裡。
葛曼青好一會兒沒聽見孫舟齡回答,轉頭看過去,才發現他現在的模樣簡直和婚車司機的腦袋掉他腿上的時候一模一樣。
“怎麼了嗎?”葛曼青玉米都咽不下去了。
這膽小的孩子又是被什麼吓着了?不會又要開始尖叫了吧?她當着他的面提前捂住耳朵會不會不太禮貌?
出乎她意料的,孫舟齡沒有尖叫,隻是忽然撲過來,抓住葛曼青,哆哆嗦嗦問:“姐姐,我們該怎麼辦?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豆大的眼淚從他的眼眶裡漏出來,在哭聲沖出嗓門的前一刻,葛曼青搶先把半根玉米塞進他嘴裡,吐出兩個字:“等車。”
“喝(車)?”孫舟齡含糊不清,吐出玉米,急切問道,“等什麼車?這麼晚了,還能有車嗎?這兒是鄉下,這條路又這麼窄,怎麼會……”
他一股腦地把自己的擔憂全部說出來,總結而言便是: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有車來的地方。
當然,拖拉機三輪車那類除外。
“有吧。”葛曼青說,“摩托車出事的那條路上,你們跑走之後,我遇見過一輛大巴車,但它不經過我家,我就沒上去。”
一輛半夜行駛的大巴車?
孫舟齡冷汗直流,話都說不利索了:“那、那車上的……是人嗎?”
“是啊。”葛曼青奇怪地看他一眼,“正經大巴車,載人的,不是運牲畜的貨車。”
可人也分活人、死人、棉花人呀!
孫舟齡正要說,遠處忽然傳來汽車行駛的聲音。
“喲,車來了。”葛曼青趕忙啃完最後兩口玉米,并把剩下的一根丢進包裡,招呼孫舟齡背起姜荊。
一輛公交車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這是一輛普普通通毫無特征的公交車,随便丢在哪個城市的大馬路上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隻不過它的車牌沒亮,沒顯示是幾路車,也沒寫始末點。
不對不對,大半夜,月亮就在頭頂,鄉下田間的水泥路上,怎麼可能會出現一輛公交車?
孫舟齡連連後退,可葛曼青卻伸着脖子等車來。
“姐姐……”孫舟齡扯扯葛曼青的衣袖,“這輛車不對勁,我們要不先躲一躲吧……”
“不是挺好一輛車?隻是燈牌壞了。”葛曼青不甚在意,“先上車再說吧,靠腿走太累了,你不是已經走不動了嗎?”
車子很快停在他們面前,車門打開。司機目不斜視盯着前方路面,帽子眼鏡口罩制服手套,把他全身捂得嚴嚴實實,一點皮膚都沒露。
車裡坐着約莫五六名乘客,全部昏昏沉沉,耷拉着的腦袋打瞌睡。他們的臉湮沒在黑夜的陰影中,讓人看不清。
孫舟齡還在抗拒,可葛曼青毫不猶豫地拉他上車,還順便幫他和姜荊投了硬币。
一元一人,她的硬币剛好夠。
倒是很久沒遇見過這麼便宜的車票了,記得從她高中的時候開始,靖城所有的公交車就都統一漲價改成兩元一人了。
車門關上,車子晃晃悠悠起步。
突然,車上所有乘客一起擡頭,齊聲道:
“你們上錯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