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真憨還是裝傻,她心想。
穿過竹林小道就到了怡才人門前。
靜容按下内心的念頭,面上不顯,領着婧月徑直推門進了房内。
房裡或坐或站,已經擠滿了人。
最内側是床榻,此時床邊擺了一扇屏風,将床上躺着的人遮了嚴實,看不見内貌。周熠和皇後坐在椅子上,面色都不太好看。
麗嫔、娴貴人已經先到了,此時站在一旁,身後跪了一群宮人,太醫們躬身靜立着,本就狹小的房間擠得滿滿當當,此時衆人聽見推門的動靜,一同轉頭看了過來。
“嫔妾見過皇上,皇後娘娘。”
婧月見這陣仗,連忙快步走近,向周熠和皇後行禮。
周熠沒有吭聲。
“起來吧。”
皇後擡擡手出聲示意,看她起了身,又溫聲繼續說道:“稍等一下,還有景貴人沒到。”
“是。”
婧月聞言又向帝後二人屈膝行了一禮,便退到旁邊,和娴貴人站在一處等候起來。
景貴人的住處離得最遠,不多時,她也急匆匆趕到,進來後滿頭是汗,臉曬得通紅,看見這場面顯然也是一頭霧水,卻不敢多說,隻乖乖低頭行禮。
“好了,現在人到齊了,本宮就給大家簡單說一下。”
皇帝仍然沒有說話,任由皇後繼續主持。皇後示意景貴人退到一邊去,婧月向後退了一步,給景貴人騰出位置。
看着衆人乖巧站好,皇後娓娓道來。
首先,怡才人身上出了紅疹,因為花粉過敏。
據渡月軒宮人所說,前兩天怡才人臉上和手臂上就有了紅點,隻是情況不嚴重,她也就沒在意,隻以為是不小心碰到了花粉,這種情況之前也有過,在房裡窩上兩天,養一養也就消下去了。
可是沒想到,這次在房裡休息了兩天,情況卻變得更加嚴重,今日她午睡過後渾身都是紅點,血紅色連綿成一片,堪稱慘烈,這才驚覺情況不對,急忙請太醫看過,太醫也隻說是花粉過敏。
怡才人不接受這個診斷。
她知道自己花粉過敏,但她的過敏症本不嚴重。更何況,這幾日她躲在室内,房裡貼身伺候的宮人們也不曾出去過,渡月軒裡隻有竹子,哪來的花粉呢?
太醫細細查了她近期貼身用過的東西,發現怡才人用的蜜粉裡被人混入了色澤相似的芍藥花粉。花粉研磨得很細,若不是細看,根本無從發覺。
除此之外,她的貼身衣物和床鋪被褥上也沾了花粉。
這問題就大了。
因此怡才人哭哭啼啼請來皇後,将事情交給皇後做主。
皇帝聽說之後,也跟着皇後一同前來。
婧月心下覺得不出所料,這件事果然是沖着她們來的。
情況很明顯。
芍藥早過了花期,宮裡的芍藥花株上個月就撤下,換了其他花卉,内務府也不再提供芍藥相關,宮裡可能存有芍藥花粉的地方很好查,曾經用芍藥争寵,存用過大量芍藥鮮花的她們四人就是盤查對象了。
她能想到的,其他三人也不傻,聽到此處都變了臉色,麗嫔當先忍不住,邁出一步向着周熠跪下,眸裡淚光盈盈。
“陛下明鑒!臣妾與怡妹妹素來無冤無仇,絕不可能做這種事,而且臣妾、臣妾宮裡的芍藥花早就用完了!”
情緒非常激動。
皇帝沒做聲,隻垂眸靜靜看她。
皇後皺皺眉,正準備開口,忽然娴貴人俯下身向麗嫔說道,“麗嫔姐姐快先起吧,你這麼心急做甚,皇後娘娘話還沒說完呢。”
這幾乎是指着鼻子說麗嫔心虛了。
“我怎麼心急了?本宮行的端坐的正,就是受不了這樣的冤屈!”麗嫔猛然擡頭,氣憤之下口不擇言,“比不得你們心眼多,聽見這麼大的事都能面不改色的,怕不是早就知道……”
“麗嫔!”
皇後呵止住她,“你先起來,不要胡說。”
“……臣妾知道了。”麗嫔不甘不願起身,回到一邊站着,又忍不住回頭恨恨盯了娴貴人一眼。
“翠翎。”皇帝終于開口,“你先将調查的情況說說。”
“是。”
名為翠翎的宮女聞言立刻站出來,應了一聲便開始講述。
“奴婢已經将渡月軒的宮人們都問過一遍,因怡小主對花粉敏感,沾染後半個時辰便起紅疹,紅疹又從三天前起的,便着重從三日前在室内伺候的宮人查起。”
皇帝微微颔首。
衆人們屏息安靜聽。
翠翎在衆人注視下繼續說道:“怡小主身邊負責梳妝的是萱草,衣裳首飾的是苓草,三天前整理床鋪的也是萱草。”
她停下話語,頓了頓,衆人随之轉目看去,萱草和苓草正跪在一邊,将頭抵在地面上。
“陛下……”床上的帳簾隐隐一晃,怡才人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十分急切,“嫔妾相信萱草她們不會做這種事。”
萱草和苓草是她帶進宮的陪嫁侍女。
“放心。”周熠就放低了聲音安撫她,“朕會替你做主的。”
他的态度溫柔極了。
皇後和麗嫔婧月等人在一旁沉默看着。
周熠沒注意她們的神色,安撫了怡才人便看向仍站在原地不動的翠翎,“你繼續說。”
“是。”
翠翎便繼續,“除萱草和苓草之外,有機會接觸怡小主妝盒、衣裳、床鋪的還有雨兒和小環。雨兒三日前曾幫着苓草整理過衣櫥,小環曾一同整理妝台。”
婧月打量一眼,看萱草和苓草身後還有兩名十四五歲很眼生的女孩子跪着,此時渾身發抖,說不出的可憐。
“奴婢在萱草和苓草房裡搜出了一罐顔料,顔料罐裡還藏有大量芍藥花粉,可二人卻說不出這東西是誰的,渡月軒也沒人領過這個。内務府記錄上隻有麗嫔娘娘、娴貴人小主和蘭美人小主領用過。雨兒上周曾在入夜後出去過一次,與景小主宮裡的阿雲見面并帶回來一包東西,據她所說隻是一包衣物,但目前在她房裡還沒有搜到。”
翠翎說完,婧月便明白,這便是叫她們四人過來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