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音扶她起身,也回以一禮:“這些日子要勞煩姑姑了。”
大抵是見她和善,有聲也極為謙恭,一來一往,朝夕相處間二人很快便親近了起來。
教習規矩之餘,不用姜令音問,有聲便同她說起了此次選入後宮的新妃:“除了寶林主子和顧貴人出身官宦,餘下的四位主子皆來自各州郡,都是從八品采女之位。”
姜令音點點頭。
後宮嫔妃都品階最末等是正九品更衣,大多是宮女初封,往上的采女和禦女,算是初封最低等的嫔妃。曆來采選入宮的新人,位分最高為正六品貴人。而寶林,不高也不低。
有聲接着講起了宮中的情況:“陛下暫未立後,後宮諸事交由淑妃娘娘管理,淑妃娘娘居于昭和宮,新妃入宮的第二日都需去請安拜見。”
“宮中主位娘娘僅有六位,均是陛下登基那年禮聘入宮的貴女。”
“三年前大選入宮的八位主子則來自民間,如今位分最高、也是最得寵的是瓊嫔主子。”
姜令音默默記下這些人。
有聲言簡意赅提了兩句,忽然将話題轉到姜銜玉身上:“寶林主子的堂姐誠妃娘娘位居從二品,是宜慶宮主位。”
她看了看姜令音,繼續說:“誠妃娘娘端莊賢良,在宮中名聲極好,也深得陛下看重,蕙妃娘娘病逝後,大皇子便被陛下送到了宜慶宮交給誠妃娘娘撫養。”
聽到這裡,姜令音眉梢微動,“敢問姑姑,陛下膝下有幾位皇嗣?”
有聲笑道:“皇子有兩位,公主原也有兩位,不過大公主已經夭折,如今隻有一位甯昭容娘娘的二公主。”
“大皇子是已逝蕙妃娘娘之子,二皇子則是瑾妃娘娘所生。”
也就是說,妃位之中,隻有姜銜玉不曾生育,卻好運得到了失了生母的大皇子。
姜令音又問:“淑妃娘娘呢?”
有聲默了一瞬,低聲道:“淑妃娘娘并不曾誕下皇嗣。”
并不曾誕下,意思是懷過,卻小産了麼?姜令音觑着她的臉色,并沒有深問下去。
到了晚間,杪夏将門窗關緊後,忽然聽到她一聲輕笑。
“小姐,您在笑什麼?”杪夏見她捧了本書,以為她瞧見了什麼有趣的事,趕忙湊過來問,“這書上寫了什麼好笑的故事?”
“為人妾室,卻要什麼賢良的名聲。”姜令音卻将書合上,嗤了一聲,“當今後位空懸,她如此行徑,不怪旁人猜忌,引火上身。”
桌案上的燭光躍動着,陰翳投在她昳麗的面容上,模糊了她的神情。
杪夏愕然啞聲。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姐,您的意思是,陛下對誠妃娘娘不滿嗎?”若是不滿,為何要讓小姐入宮?後一句話,她沒敢問出口。
姜令音目光晦澀,聲音很輕:“不是不滿,隻怕是惹了陛下不喜罷了。上次采選入宮的新妃都來自民間,今年本也如此,可陛下偏偏下旨将我與顧小姐禮聘入宮,難道隻是意外麼?”
杪夏張了張嘴:“可并非小姐一人……”
姜令音搖頭,目光定在燃燒的蠟燭上,聲音缥缈:“上個月,吏部尚書上表請辭,卸任了尚書一職。蘇大人是顧小姐的外祖父,或許,顧小姐入宮,是陛下施恩臣下之舉。”畢竟,蘇大人僅有一女,下嫁了顧家,而顧家清貧,被蘇大人扶持着多年才堪堪有了今日的地位。
不過這些,都是她從各家宴席上獲得的消息,以及對周圍人隻言片語總結後,加上這突如其來的聖旨進行的猜測。
未免避諱,宮中向來沒有同宗族的嫔妃,同姓的都少,她何德何能能在綏安侯府出了個誠妃娘娘之後被選入宮廷?
說得好聽點,她是侯府小姐,可她父母雙亡,也僅僅是綏安侯膝下的一個不起眼也不得寵的孫女罷了。
姜令音淡漠的在心裡自嘲。
“或許對陛下來說,我隻是顧小姐的陪襯。”
僅封一位官宦貴女,風頭太盛,于顧小姐不利,若是兩位,則恰到好處,她還能替顧小姐分一分風頭。或許,旁人還覺得這是陛下對綏安侯府的看重和恩典呢。
不過,想讓她當陪襯麼?
姜令音彎了彎唇角,眼中洩出三分笑意。
也要看她顧靜姝擔不擔得起。
杪夏心頭一跳,“小姐,這隻是您的猜測,或許、或許事實并非您想的這樣。”
姜令音拿起一把小巧的剪刀,利落地剪掉了桌案上蠟燭的燈芯,屋内倏然暗了許多。
她半偏過頭,看向杪夏,聲音中的喜怒難辨:“是不是,一試便知。”
試?
杪夏不解地問:“小姐想怎麼試?”
姜令音不疾不徐地站起來,大半個身影籠罩在黑暗之中,她說:“那就看看陛下會怎麼做吧。”
饒是跟了她多年的杪夏這時候也沒明白她心裡的想法。陛下會怎麼做?
等到了後宮,陛下若不在乎小姐,定是會冷落小姐,反之捧着顧小姐,這還需要試嗎?
姜令音任她思忖,沒有向她解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