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趙清穗同宇文曜那日諸事都沒談好,再見他卻難,所以她隻得先去驿館安撫剩餘的衆人,打算其他再想法子。
隻才剛到了驿館便聽說已查明當日刺客另有其人,至于大齊的使臣和其他部族之人,北狄已然放人。
聽罷她微愣,但還是同衆人皆都松了口氣。
回來後,一衆使臣們心中均怕再生變故,隻覺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匆匆同北狄遞過辭呈,不日動身。
身為和親公主,随是被急不可耐抛下的,但是使臣離去當日趙清穗也去相送了,隻是見以衆使臣為首的王聊化避開了衆人,似是單獨有話要同她講。
她默了默,終是将人請進了驿館内廳。
在地牢中被關了兩日,一行人皆都受了不少皮外傷,眼前的王聊化亦是如此,面上青一塊紫一塊,愛肅着一張臉,提前宇文曜的時候吹胡子瞪眼,滿身怨氣滔天。
誠然,北狄此舉無異于是狠狠打了大齊的臉面,可是如今大齊勢弱是不争的事實,他們也隻有将怨氣都咽進肚子裡。
王聊化經了這麼一遭,加之又聽聞五公主同這宇文曜至今都沒有圓房,心中越發笃定此次同他們先前的猜想全然不同。
五公主在大齊本就聲名不顯,或許這宇文曜娶五公主并非是因為情有獨鐘,而隻是認錯,或本就是存心折辱大齊才誤打誤撞。
既是如此,想要籠絡宇文曜,維系眼下兩國之間的關系恐怕不易,誰又能預料北狄會不會再次變卦,又給大齊來一個措手不及。
“公主高義,相信皇上同百姓都看在眼裡,為我大齊所做下的一切更是值得大家銘記和贊頌。隻是臨行前皇上就已經吩咐下,如今務必要穩住宇文曜,穩住北狄。為了兩國關系穩固,依臣之間,那十名精心挑選出的随侍,或許能派上用場。”
聽着王聊化說完,先是給她戴了高帽讓她受着,又才接着背刺一刀,她再是不願意也得忍着。若肯,則除了她各相安好,倘若不肯便就是置家國子民于危難而不顧,趙清穗聽出是個什麼意思,心中對他們的愧疚頓時消散無形。
見趙清穗不答,王聊化亦是能理解,同旁人共侍一夫,何況還是公主之尊,如何能忍,隻是既已出降,便皆都淪為了犧牲品,諸事就也身不由己了。
“我知公主心中不快,隻這是皇上的意思,我等做臣子的,也隻有聽命行事。”
趙請穗勾了勾唇,眼底卻無半點笑意,本以為同來北狄一遭,又暫時有相同處境,許是能互相體諒幾分,哪知隻是她自作多情,憑白費心相救。
若宇文曜就是嶼安,那不管是她還是那十個絕世美人,隻怕她父皇打的算盤都要落空了。
他恨她,甚至最恨她,但定也不隻是恨她,當初的所有人,隻怕都别想好過。
送親的儀仗一路出城去,向着她興許再也回不去的方向,慢慢消失在看不見的塵土中,似已成定局。
北狄的風烈,像是刀子似的再臉上刮,她站在城牆上吹了會兒風,竟生生将自己給勸慰開,帶着朝露慢慢下了城樓。
不遠處一列人馬趕來,再度掀起一陣塵土,趙清穗擡起衣袖掩面仍前避不及,被兜頭蓋臉的飛灰嗆了一陣,忍不住咳了許久才平息,眼睛裡也進了沙,實在難受的緊。
她背過身細揉了揉眼睛,少不得被逼出些眼淚,不再聽見馬蹄聲動,她放下寬大衣袖,回眸看去,隻見為首之人就騎着高頭大馬立在她身前,垂着琥珀色的淺眸看着她出盡洋相,眼底帶着些淡漠,不為所動。
分明是闊别已久,再見卻似陌路人。
也是奇怪,從前最盼能夢到他,如今人就好好站在她跟前,卻又怕見他。
她胸中有些悶,隻轉瞬又将眼底落寞藏好,扯了扯嘴角,還沒開口,就隻見他先道:“跟上,去大于越府。”
她心裡有了數,這是代價,他放人的代價。
傳聞之中,宇文曜自幼流落在外,後是被呼延肆尋回來的,再然後宇文曜便一直在他身邊接受教導,知遇之恩加上師生情誼,故而兩人關系甚笃。
趙清穗卻覺得這其間并不隻是如傳聞中那般簡單,或許三年之前,他的消失和後來尋回的屍體,皆都有呼延肆的手筆。
趙清穗仰頭看他:“你能同我一道走嗎,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說實話,本來以為使臣被抓這件事要有得一番周旋,可他後來輕而易舉就放人卻屬實叫她出乎意料。
他随意握着手中的缰繩,居高臨下看着她。
送那幾個大齊人,她倒是穿的隆重。
彎月眉鹿兒眼,面上染着層薄粉,清麗靈動,滿頭珠翠,繁複又華貴的衣裙,乍一眼,似這三年的分别倒退回從前,她像仍是那個高高在上,他一面仰望一面小心翼翼靠近的公主。
不過也僅僅是一眼,他還是翻身下馬,從她身邊經過,率先走向停在最後她來時用的那輛馬車。
她抿抿嘴,微不可聞地松一口氣,擡腳跟在他身後走。
前面人的身影已經進到馬車之中消失不見,她才遲鈍地将視線收回,提起裙角彎身進了馬車,随即見他隻坐在右手邊的位置,主位空懸,不知他仍是習慣如此還是隻想同她長話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