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姜左,我就是這樣才很信任你!”許音拍着她的肩膀大為感動,“你就和我一起單着吧,咱倆老了還能做個伴。”
姜左覺得她今天要麼醉了,要麼被爸媽催得神志不清了。
她又續了杯茶,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震了震,拿起來一看,是發給她的一張照片——一隻低着頭啃葉子的長頸鹿,拍攝的人手不穩,畫面殘影很重,遠遠一看就像個黃色塑料袋。
“長頸鹿。”陳月江發給她的。
姜左确定自己應該沒有給他留下不認識長頸鹿這種印象。
“——怎麼低着頭吃草,脖子長出來是幹嘛用的?”陳月江的後半句話來了。
姜左回他:“星城的那個動物園?”
陳月江:“嗯——好可愛的,我和同學出來玩。”添了個笑眯眯的表情,“我剛才還看了考拉,跟你一模一樣。”
姜左确定自己應該沒有給他留下長得像考拉的印象。
“你這是罵我還是誇我呢?”她回。
陳月江:“真的很像嘛,不信可以自己過來看啊。”這條消息和下一條消息隔了一分鐘,“我反正就是在這兒閑逛。”
“姜左,你跟誰發消息呢?”許音問。
姜左輕點幾下屏幕,把手機一關站起來道:“去動物園嗎?”
許音:“啊?”
星城這個動物園很老了,建在這兒得有個三四十年了,聽說南區早幾年就在開發新的野生動物園,緻力要給動物打造一個真正舒适的環境。
那邊一旦建好,這邊應該都會拆了。
市民們有些支持,有些反對,反對的基本都是住在星城周邊,對這個動物園充滿了童年回憶的。姜左其實也算是。
許音有沒有回憶她不知道,但當年所有學校一旦組織春遊,基本都是把學生往這邊送。姜左最後一次來應該還是初中的時候。
當時班裡的女生莫名其妙都很喜歡黏着她,搞得她想找個地方乘涼偷懶都沒辦法,因為屁股後面随時跟了一群人,這事暫且不論——
許音見到陳月江時的表情十分精彩。
她先是遲疑,然後看見姜左跟他打招呼,叫得有名有姓的——他倆認識。但少年很沉默,頂多在姜左叫他名字的時候輕輕點一下頭。
“你同學呢?”姜左在問。
“他們太吵了。”少年皺皺眉。
“哦。”姜左笑說,“自己溜出來了?”
“……”
許音還在發愣,就見模樣出挑的少年朝自己這邊瞥了一眼。
“她是我朋友。”姜左說。
陳月江面無表情,不冷不熱地哦了聲,想說什麼似的,但最後也沒說。
許音仍舊在發愣,姜左沖她擡擡下巴,意思是“那我們走?”,自然得就好像她喝茶喝到一半把自己拉出來和陌生男大學生逛動物園是一件很合情合理的事一樣。
不是,姜左什麼時候跑去認識的男大??
“不是,姐們,他是你親戚家的小孩還是怎麼?你接到任務幫人家帶孩子啊?”許音趁陳月江轉頭的時候湊過去說,“你也不是這種人啊。”
姜左的反應是——慢悠悠地思考了一下,告訴她:“不是親戚家的,但是是認識的小孩。”
所以才問你擱哪兒認識的小孩啊!
許音最開始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等她下意識跟着姜左他們走了幾百米,看見姜左時不時跟陳月江說話的樣子,突然福至心靈了。
她看姜左的眼神瞬間就變了。
他們逛到了鳥類展覽館,内部花花綠綠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鹦鹉很多,許音卻沒功夫欣賞,趁陳月江從飼養員手裡拿過了鳥食去喂鹦鹉,她把姜左一把拽過來。
“我靠,你也太邪惡了姐姐。”
姜左挑眉。
“人家才剛上大學诶。”她看姜左的眼神像在看一個變态,“跟你都差半個輩了,這你都下得去手?”
“想哪兒去了。”姜左淡淡,“都說了隻是認識。”
“但是……”
她還沒說完,陳月江在那邊叫她們:“那個,我喂完了。”
“噢噢噢,你喂完啦?好玩嗎?鹦鹉可愛吧?”
許音的語氣突然變得像在跟幼兒園小朋友講話,惹得陳月江多看了她兩眼,姜左莫名從他的眼神裡讀出了“無語”兩個字。
有點好笑。
從鳥類館去猛獸園的路上,許音可能是前所未有地感到了身為姜左摯友的某種責任感,開始和陳月江熱情地攀談起來。
姜左看她真來勁了,索性就讓她走到中間。
“你叫陳月江是吧?我剛聽姜左叫你名字來着。”
“你哪個大學的,讀的什麼專業?”
“你跟姜左怎麼認識的?虧你敢跟她一起玩,你都不知道她上學的時候有多殘暴——”
許音這人一旦開始講話就停不下來,陳月江其實沒怎麼搭理她,但不妨礙她一句一句從姜左高中的校霸形象一直講到她有多受學校女生歡迎。
姜左知道她在想什麼,準備适時讓她閉嘴,一直悶頭走路的陳月江忽然停了下來,他擡起眼皮,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許音問:“女生?”
“對啊,姜左這長相從小就受女人歡迎,我都被她們懷疑過N次是她女朋友了。”
“……”陳月江不說話了,姜左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臉色有那麼一兩秒顯得很難看,就像聽到了什麼糟糕的消息,連張張嘴唇的動作都是僵硬的。
“那……”
“不過姜左這人情史一片空白,性取向簡直成謎。”
“……”陳月江沉默,又把腦袋轉了回去。
頭頂樹葉茂密,斑駁的光暈從葉片間漏下來,他頭微微一低,表情就徹底埋進了陰影裡。
姜左看了眼,然後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