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窈在馬場裡痛快地馳了幾圈,呼吸裡皆是涼意,是許久未有的暢快。
她握着缰繩,控着馬兒穩穩停住,這次利落地翻身下馬。燕轍接過缰繩,正好對上少女帶着紅暈的雙頰和笑意盈盈的眼睛,忽然覺得面上一熱,忙匆匆撇開目光。
“窈窈!”謝瑤音上前挽住她的手臂,“你的馬術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姜清窈抿嘴一笑,餘光看見謝如婉與傅寶吟正立在不遠處。這武學課雖也是人人皆要學的,但宮中對公主的要求到底是不如皇子那般嚴格,皇帝亦不在意,因此其他幾位公主和貴女大都不喜這門課。
她們或擔心不慎墜馬受傷,或喜靜喜潔,不願弄得滿身塵土,因此每日不過是換上騎裝來馬場走一走罷了。燕轍身為臣子,自然也不會以此事去要求什麼。久而久之,便隻有謝瑤音會全心全意地練習騎術了。
姜清窈斂去思緒,緩步走過去。謝如婉依舊上帶着笑,而傅寶吟的眼神則帶着探究,并無往日客氣的笑意。
再走近幾步,那種眼神很快消失,以至于姜清窈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她微微一怔,尚未來得及細想,那兩人已經迎了上來,笑道:“姜姐姐方才真是英姿飒爽。”
傅寶吟道:“姜姐姐的傷已經大好了吧?改日我定要向姐姐好生讨教一番。”
姜清窈淺笑:“哪裡的話?我不過是粗通些騎術罷了,該是我們互相讨教才是。”
傅寶吟但笑不語。
“好了阿吟,天寒地凍的,我們回去吧。”謝如婉說着便徐徐轉身欲走。
一旁的謝凝玉咬了咬唇,對上謝如婉的目光,輕聲道:“三姐姐先回去吧,我……我想在這裡待一會。”
謝如婉蹙眉:“四妹還有何事?”
謝凝玉小聲道:“我……我想練一會兒騎術。”
“什麼?”謝如婉訝異不已,“你竟會對此事這般上心?”
許是她語氣裡的質疑太過明顯,謝凝玉低了頭,一時間沒說話。
“走吧。”謝如婉隻當她在玩笑,沒放在心上,隻扯了扯傅寶吟的袖子便欲離開。然而她走出幾步,卻見謝凝玉依然站在原地,面上頗有幾分倔強。
她這才意識到那不是玩笑話,不由得有些不耐,道:“你這般柔弱,莫非也想着像旁人那樣策馬揚鞭?我勸你還是早些回去才是正經事。”
傅寶吟掩唇一笑:“莫非四公主聽多了戲文,也想着做個巾帼将軍?可惜注定是不能了。”
謝如婉笑道:“那些不過是供人一笑罷了,四妹你怎的如此癡傻?你以為你是二姐姐或是姜姐姐,能制得住那馬匹?若是不小心摔了,豈不是讓這兒的宮人看了笑話?”
兩人兀自發笑,徒留謝凝玉嘴唇翕動,眼眶有些發紅。她看了眼馬場,腳底像生了根一般邁不動步子。
姜清窈心中不忍,看了眼謝瑤音,輕輕點頭。她礙于身份,不好直接與謝如婉争辯,但謝瑤音并無這重顧慮,當下毫不猶豫道:“三妹妹這話不對。騎術本就是我們進學的一門課,為何四妹妹不能加以練習?她尚未上馬,你怎能斷言她一定會摔下馬來?”
“我不過是擔心四妹妹大病初愈,無力騎馬罷了,二姐姐何必這般疾言厲色?”謝如婉愣了愣,登時作出一副委屈之态。
傅寶吟亦道:“二公主,三公主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并非有意阻礙什麼。”
“四妹又不是懵懂孩童,難道還不知自己的身體能不能騎馬?”謝瑤音掃了謝凝玉一眼,見她低眸不語,便道,“四妹,你這會子想不想騎馬?若你想,我和窈窈都可以陪你一道,或是讓窈窈指點你一二,必不會讓你受傷的。”
姜清窈看着她瘦削的雙肩,心中低低一歎,開口道:“若四公主不嫌棄,我可以陪你一道練習。”
謝凝玉擡頭,對上兩人的目光,心中一動,便欲開口。
一旁的謝如婉冷笑一聲,向傅寶吟道:“罷了阿吟,咱們走吧。母妃還在宮中等着我們用晚膳,聽說怡嫔娘娘也在。”
那幾個字落入謝凝玉耳中,她身子一顫,原本要說出口的話便下意識咽了回去。
“四妹,你究竟是如何想的?”謝瑤音見她久久不開口,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那邊謝如婉已和傅寶吟舉步往騎射場外有去,謝凝玉有些無措地立在原地,雙手揪住衣裳摩挲許久,終于在謝如婉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視線中時澀然開口:“……二姐姐,姜姐姐,我還是……不騎馬了。”
她不敢去看謝瑤音的目光,隻匆匆行了一禮,便提起裙角快步朝着那兩人追了過去。擦肩而過的一刻,姜清窈隐約看見她眼底有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