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周。”郁雪青抖抖煙灰,“雖然一周時間畫一幅畫綽綽有餘,但我怕最後趕工畫出來的過不了我自己這關。人小姑娘那麼期待,要她失望可就不好了。”
電話那頭再度歸于寂靜,郁雪青摁滅手裡的煙蒂,打開煙盒又抽了一根出來,點燃後他并沒有将其銜進嘴裡,而是夾在指間把玩。
青白煙霧升騰,模糊了他的眉眼,他被刺激的微微眯起眼睛,将耳邊的手機拿遠一些輕輕咳了幾下。
安靜了很久的陳景瑞終于再度開口:“我現在去你家找你的話,你方便嗎?”
“嗯?”郁雪青将手裡那根煙拿遠些,“方便。”
“那你等我。”陳景瑞頓了頓,“少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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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半個多小時後家門被人敲響,郁雪青起身去開門,看到陳景瑞拿着觀星設備站在門口。
他看了一眼對方手裡的東西:“裝備挺齊全啊。”
陳景瑞拿着望遠鏡走進來,道:“你要在哪裡看,陽台嗎?”
郁雪青稍作思忖:“去畫室吧,畫室的窗戶比陽台大一點,外面還沒什麼遮擋。”
說着他便走向畫室,擰開門進去把燈打開後出來和陳景瑞一起拿望遠鏡進去。
郁雪青打開畫室的窗戶,夜晚微涼的風吹動他臉頰兩側的鍊子,他擡頭看了眼夜空,道:“快秋天了啊。”
身後的人嗯了一聲,郁雪青轉頭,看到陳景瑞正在安裝目鏡。
他轉過身抱臂懶散地靠在窗棂上,盯着陳景瑞看了一會兒,片刻後才開口:“我來采訪你一下,提起星空你想到的第一個詞是什麼?”
聞言陳景瑞正調試設備的手一頓,他擡頭看了郁雪青一眼,幾秒後垂下眼睫:“無聊。”
“無聊?”郁雪青挑了挑眉,“怎麼說?”
“一生都在按既定的軌迹行進,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陳景瑞動了動望遠鏡上方的瞄準鏡,“很無聊。”
郁雪青看着他沉默兩秒,大多數人提起星空第一時間想到的可能就是浪漫,畢竟未知就是最好的濾鏡。
而陳景瑞一個專門學天文的,對于星空的看法居然這麼消極,他是怎麼堅持學下去的?
郁雪青半開玩笑道:“那照你這麼說的話,每晚都在觀察按既定軌迹行進它們的你,豈不是更無聊?”
陳景瑞不說話了,郁雪青走過去,剛摘下眼鏡準備看看這次陳景瑞給他找了什麼天體的時候,耳邊傳來一聲簡短的嗯。
“我和它們一樣,也很無聊。”
“……”
郁雪青轉頭,陳景瑞的表情沒什麼異樣,如往常一般淡淡的,好像剛才的喪氣話不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一樣。
兩人對視幾秒,郁雪青問:“發生什麼了嗎?”
“沒有,什麼都沒發生。”說着陳景瑞指指望遠鏡,“這個是格利澤504b行星,距離地球隻有57光年,在室女座,和木星土星一樣屬于氣态星球。”
郁雪青看他幾秒,片刻後摘下眼鏡低頭,透過目鏡看到一個粉紅色的圓球。
他頓了幾秒:“居然是粉色的。”他想起什麼,笑了一下,“你們組裡那個女生會不會說它是草莓味的?”
陳景瑞看他幾秒:“更像紅心火龍果。”
“紅心火龍果?”郁雪青頓了頓,又低頭看了眼那個星球,“看着是有點發紫,她形容的不錯啊。”
“是我的形容。”
聽到這話郁雪青轉頭看他,兩人視線交彙,陳景瑞率先移開目光,繼續說:“它有自己的運行軌道,不圍繞任何一個恒星公轉。”
聞言郁雪青笑笑:“那它還挺自由的。”他頓了頓,“你看,這不是有不按既定路線運行的行星嗎?宇宙這麼大,類似的星球肯定還有很多,怎麼會無聊呢?”
話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陳景瑞之前說過他學天文是家裡的要求,被逼着學了不是真心喜歡的專業,他怎麼可能會覺得有趣。
他靜了兩秒:“抱歉。”
陳景瑞對他莫名其妙的道歉不置可否,幾秒後他前言不搭後語地問了一句:“那你呢?”
郁雪青疑惑地歪了歪頭:“我什麼?”
“提起星空想到的第一個詞。”
“啊……”郁雪青思考兩秒,“束縛吧。”
陳景瑞頓了頓:“為什麼?”
“像你剛才說的,那些星球被引力影響,隻能按既定的軌道運動。”郁雪青停頓兩秒,“被框定在一個環裡,不管靠近遠離都是毀滅,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說完他笑了一下:“聽你說無聊的時候我還在想你怎麼這麼消極,現在看來我好像也沒好到哪兒去。”
郁雪青歎口氣:“這種消極的情緒放到送給小朋友的畫裡好像不太合适啊。”
“但這個粉色的格利……格……”他說到一半卡住。
陳景瑞溫馨提醒:“格利澤504b。”
“哦,格利澤504b。”郁雪青繼續道,“它不就是個例外嗎,不繞着誰轉也沒有被框住,它既不無聊也沒有被引力束縛,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例外。”
陳景瑞沒有回答,隻是沉默地看着他。
兩人緘默對視片刻,幾秒後陳景瑞移開視線,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他道:“是很特别。”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