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郁雪青落寞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戒斷反應太嚴重,他坐在高鐵上沉默地看着自己家的方向,差點沒忍住和後面鬧覺的小寶寶一起哭。
這種低落的情緒在郁雪青推開出租屋的門,發現他走之前忘關窗,挂在窗邊晾衣架上的衣服被風吹得七零八落的時候空前絕後。
他站在原地,盯着地上的衣服看了足足兩分鐘,最後洩了氣,倒在旁邊的床上。
遇事不決,上床睡覺。
郁雪青拉過被子蓋住頭擋住燈光,就這樣開着燈和衣睡了一宿,第二天起床後才把那些衣服撿起來。
他剛趕到集訓機構就收到了陳景瑞的消息,回了句辛苦了之後就放下手機去了培訓室。
同學們都在安靜畫畫,隻偶爾和旁邊的人交流兩句作畫心得,整個培訓室内一片祥和。郁雪青站在門口安靜地看了一會兒,當即決定先出去吃頓早飯。
他十分相信同學們的自控能力,集訓開始這麼多天以來他主打的就是一個放養。
他去了機構附近的一家面店,這段時間他經常在這家店裡吃飯,和兩位老闆已經算是熟人了。
他走進店門,現在已經過了早飯的點,店裡沒多少人。他剛要和老闆打個招呼的時候就看到角落的桌子上坐着一個有些眼熟的人,他愣了愣,是宿月。
她不知何時把那頭亞麻色長發染回了黑色,臉上的妝容也淡了很多,沒了從前的張揚,倒平添一絲溫婉。
郁雪青本想趁對方還沒注意到他的時候悄悄開溜,但老闆已經看到了他,道:“郁老師來吃早飯啊?”
他抿了抿唇,硬着頭皮嗯了一聲。
正在邊吃面邊看手機的宿月聞言擡起頭,看到他後愣了一下。
她張張嘴像是有話要說,郁雪青裝沒看見,挑了個離她遠些的空位坐下。
“還是陽春面不放蔥是吧?”
老闆笑着報出郁雪青常吃的面,郁雪青點點頭,溫和地笑笑:“是,謝謝老闆。”
老闆擺擺手,笑着說:“客氣什麼,你經常來照顧我生意我還得謝謝你呢。”
她邊說邊往後廚走去,繼續道,“我老公感冒了在家休息,我手藝可能不如他,郁老師可别嫌棄啊。”
“不會。”郁雪青能感受到身後有道視線正盯着他,他心不在焉地扯了個話題,“一個人挺忙的吧?”
“也就那樣吧,我跟我老公結婚以前就是一個人開店,忙也不能算忙,說不忙也的确一直都有事做。”老闆打開了話匣子,繼續道,“但我老公就不行,我懷孕生孩子那年他自己看店忙不過來,招了兩個人幫忙。”
“我當時就納悶,我能幹的活他怎麼幹不了呢?後來孩子大一點我把孩子交給他照顧,自己出來守着這家店。”她頓了頓,繼續說,“前年我們閨女上幼兒園,上下學讓我婆婆接送,我老公這才回來和我一起看店。”
老闆說着笑了一下:“雖然别的地方他不如我,但他廚藝是真的不錯,比我要好。”
郁雪青也笑笑:“挺好的,互補了。”
“是啊,他來掌勺之後店裡生意都好了不少。”她端着碗面出來放到郁雪青面前的桌上,“郁老師你慢用,我去收拾一下後廚。”
郁雪青應了一聲,從桌上那個圓桶裡抽了雙一次性筷子出來,掰開後慢條斯理地吃起面來。
背後注視着他的那道目光似乎一直沒移開過,正當郁雪青思考着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細微的椅子腿摩擦地面的聲音。
他聽到宿月說:“老闆,結賬。”
老闆道:“美女,你那碗面多加了個蛋,14。”
兩秒後店内響起支付寶到賬14元的機械音,郁雪青沒回頭,聽到宿月直接推門出去了。
他松了口氣,被注視着的感覺終于消失了。
郁雪青邊吃面邊和老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很快就将偶遇宿月的事抛之腦後。
等他吃完結賬從店裡走出來的時候,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他看了眼手機屏幕,宿月的電話。
意料之中。
郁雪青點擊挂斷,下一秒角落裡就竄出來一個人影擋在他身前,還是宿月。
他沉默着,面無表情地垂眸和她對視。
宿月開門見山道:“你在附近的集訓機構做老師?”
郁雪青嗯一下:“我出來太久了,該回去了。”
說着他便和宿月擦肩而過,他并不好奇宿月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那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宿月追在他身後:“别賭氣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還有什麼可計較的?爸都不怪你了。”
聞言郁雪青腳步一頓,他轉頭,宿月繼續道:“等你什麼時候有空回家一趟吧,爸媽很想你,他們……”
“那是你的爸媽。”郁雪青出聲打斷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他語氣如常,“不是我的。”
宿月皺眉:“宿雪青,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姓郁。”
撂下這句話郁雪青轉身離開,宿月追上來拽住他的胳膊:“爸病了,你再不回去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郁雪青皺眉,“他怎麼了?”
“他……”宿月剛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哭得好半天都說不出話。
郁雪青感覺額角一陣抽搐,能不能說完再哭啊?
看宿月抽泣哽咽片刻後他終于沒了耐心,掙開宿月拽着他衣袖的手,道:“那你等他死了再來告訴我。”
說完郁雪青便往機構裡走去,宿月在後面大聲喊:“宿雪青!你還有沒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