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雪青腳步不停。
誰知道她在叫誰呢,他又不姓宿。
-
上午的培訓課程上到一半外面開始下雨了,張琪出錢給他們幾個老師點了外賣,關上辦公室門悄悄加餐。
因為早上的事郁雪青有些心不在焉,看宿月的樣子宿栩和好像病得很重,雖然郁雪青不太想見到他,但那畢竟是他親爹,他多少還是會有些擔心。
他一邊走神一邊吃飯,張琪一連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神。
張琪道:“想什麼呢這麼認真?”
郁雪青笑着搖搖頭:“昨晚沒睡好,有點困。”
“是嗎?”張琪頓了頓,“那下午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我看你那個班的學生都挺乖的,不用一直盯着。”
“可以嗎?”說着郁雪青看向其他幾位培訓老師,玩笑道,“你們會不會覺得心裡不平衡然後孤立我啊?”
姜延祁笑了一下:“不會,你臉色确實不太好。”
聞言郁雪青摸摸自己的臉:“有嗎?”
“有的有的。”周以亭點點桌前幾道菜,“你多吃點飯,吃飽回去補覺,我們已經過了玩孤立的年紀了。”
周以亭就是前段時間笑話郁雪青把仙人球養死的那個老師,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郁雪青還挺喜歡她的,他喜歡這種性格直爽的人,因為和郁竹心很像。
吃完飯後張琪真的給了郁雪青一把傘,十分寬容地放他回去休息。
雖然沒睡好隻是郁雪青找的借口,但事已至此他有些騎虎難下,隻好接過那把傘提前半天下了班。
他撐着傘慢悠悠在雨幕中行走,迎面吹來的風已經染上了些寒意。郁雪青手心朝上将手伸出傘外,冰涼的雨水墜在溫熱的掌心,激得他打了個寒戰。
秋天真的來了啊。
郁雪青緊了緊外套,加快腳步往出租屋走去。
早上出門前郁雪青不知道今天會下雨,所以沒關出租屋的窗戶。
窗台上積了層水,現在正順着台子往下流。
郁雪青看着地上那一小片雨水有些頭疼,幾秒後他莫名想起某個笑話,一邊笑一邊翻行李去找止痛藥。
但最後他沒有吃藥,因為他根本沒帶。
他去燒了壺水,等水燒開的時候用張琪差人給他送來的拖布拖幹淨了地闆,拖完地後水也燒好了,喝下一口熱水後郁雪青在心裡再次向張琪表達了誠摯的感謝。
他搓搓有些涼的手,最終還是掀開被子上了床。
回都回來了,那就睡一覺呗。
郁雪青閉上眼,聽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沉入夢鄉。
他回到了十四年前那個雨天,那是郁竹心去世的第五天,也是宿栩和将鄭玉潔和宿月帶回家的日子。
郁雪青不敢相信宿栩和這麼快就重新找了人,聽宿栩和說宿月還大他三歲的時候,他的世界徹底崩塌。
他眼中幸福美滿家庭的假象瞬間碎裂開來,化作混有玻璃纖維的齑粉,被他的親生父親親手倒在他那道剛剛失去母親的駭人傷口上,痛得他幾近窒息。
在一片昏暗裡,郁雪青慢慢睜開了眼。
他摸了摸有些濕潤的眼角,外面的雨好像停了,靜得好像整個世界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
郁雪青翻了個身蜷縮起來,他閉着眼将臉深深埋進被子裡,第一次覺得這裡安靜得有些吓人。
這事放在枕邊的手機震了一下,郁雪青擡頭,看到是陳景瑞的消息。
【田螺姑娘】:下雨了
【田螺姑娘】:菠蘿被泡了……
這兩條消息時間間隔快一小時,他似乎是忙後完發現在下雨,直接趕去了郁雪青家裡看那個菠蘿。
指尖在鍵盤上懸停片刻,幾秒後郁雪青退出微信,點開通訊錄直接給他打去了電話。
十幾秒後電話被接通,陳景瑞道:“那個……我看看能不能搶救一下。”
郁雪青笑了一聲:“行啊,陳醫生加油。”頓了頓,他補充道,“搶救不回來也沒事,我不會醫鬧的。”
陳景瑞沒再說話,郁雪青聽到電話那邊鏟土的聲音以及風雨拍打在窗戶上的背景音,問:“雨很大嗎?”
“還好。”陳景瑞道,“風比較大。”
郁雪青将手機放到枕頭上,幾秒後道:“我這邊中午的時候也下雨來着,但現在已經停了。”他閉上眼繼續說,“張老闆放我回來休息了,我剛睡醒一覺。”
電話那邊鏟土的聲音停了一下:“生病了嗎?”
郁雪青絲毫沒有騙了人的心虛,坦然道:“沒有,我走神被她發現了,和她說昨晚沒睡好,她信了。”
陳景瑞嗯了一聲:“沒病就好。”
接下來兩人都保持着沉默,郁雪青安靜聽着對面的動靜,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從聲音來判斷陳景瑞現在進行到了搶救菠蘿的哪一步。
他閉了閉眼,深呼吸一下,恹恹開口:“陳景瑞。”
電話那邊安靜兩秒:“怎麼了?”
郁雪青一直在想剛才那個夢的内容,下意識叫了陳景瑞一聲。雖然有些難過,但他不太願意将這種事告訴别人,于是他道:“忘記要說什麼了,想起來再說。”
他又閉上眼:“有點困,我再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