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緒喊了一聲,随即睜開眼睛,清晨的光刺痛了她的瞳孔。一個人單膝跪在她被褥邊,聲音沒有起伏地說:“……是我。”
玉緒看清了這人是誰,裹着被子,抱着熊本熊,條件反射地在被窩裡瑟縮了一下:“……大,大典太……”
要說本丸裡玉緒最怕誰,大典太光世排到第一,隻有大俱利伽羅敢排第二。
也不是他們對玉緒不好。
小孩子嘛,他們對這類整天繃着臉,看起來特别冷或者特别兇的人會不自覺的保持距離。
玉緒一直不敢太接近他們,甚至還不敢喊“爸爸”。有次她這麼喊過大俱利,對方一瞬間糾結到扭曲的臉,把她吓得連着一個多月都是低着頭、垂着肩從在他面前走過去。
大典太看着玉緒這副樣子,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後隻說了一句:“起床吧,不要遲到。”
“是,是……”當着這人的面,玉緒不敢撒嬌賴床,乖乖爬出被窩。
直到大典太走出去,玉緒才敢大聲喘口氣。跟還留在屋裡收拾被褥的前田藤四郎搬着被褥,從她面前經過,問了一句:“怎麼了小玉?你好像很害怕大典太先生呢。他剛剛吓到你了嗎?”
旁邊還在疊被子的小夜左文字聞聲擡頭:“說起來,玉緒也很害怕大俱利先生。”
“那倒不是……”玉緒看四下沒别人,猶豫着說出了心裡話,“他們看到我的時候總是很不高興……是不是很讨厭我的說?”說着說着,她的神情變得有些沮喪。
他們看到誰好像都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呢。前田這麼想着,沒說出口。
小夜很果斷否認:“才沒有。大家都很喜歡你。”
“真的嗎……”
前田笑道:“大典太先生其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兇哦。他人很好的。”
“大俱利先生也隻是看着冷漠而已,”小夜說道,“隻要好好跟他說話,他會回應你的。”
玉緒半信半疑地點點頭。
她換了一個話題:“說起來,為什麼今天不是長谷部爸爸來喊我起床?”
前田把自己疊得四四方方的被子塞進了櫃子,扶着櫃門回頭道:“昨天晚上很晚的時候又送來了出征任務,他帶隊走了。我聽到聲音,還跑去送了他們一程。似乎直接走了兩隊呢,不過大典太先生沒去,所以……”
所以就自告奮勇來叫玉緒起床了。前田估計,大典太也是想跟玉緒搞好關系的吧。
可惜除了加深驚吓度,并沒有其他效果。
心疼大典太。
“這樣啊……”玉緒有些遺憾,昨晚睡得太死,根本沒能跟出征的人道别,她撓撓頭,又問,“昨天晚上有誰哭了嗎?”
前田跟小夜對視一眼,兩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沒有啊?一期哥走的時候還笑着摸了摸我的頭呢。”
“摸頭……”玉緒伸手摸摸自己的頭頂,突然鼓起腮幫子,“真好呢,我也想要一期哥摸頭!”
前田笑道點了點玉緒的鼻尖:“嘿嘿嘿,誰讓你晚上總睡得像小豬!”
“……才沒有!”
玉緒洗漱完,去餐廳吃飯,發現真的走了不少人,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一群個子矮矮的小短刀。這樣就讓石切丸和太郎太刀十分紮眼。
她端着從光忠和堀川那裡領來的餐盤,歡快地喊着“早上好”,跑去那一桌,這才看清了坐在桌對面,被石切丸和太郎完美遮擋住的是誰。
“早,早上好大俱利……”這隻原來活蹦亂跳的小家雀立刻蔫了下來,“早上好大典太……”
大俱利看了她一眼,好像“嗯”了一聲,但又好像沒有。倒是大典太擡頭回了她一句“早上好”。
玉緒擠到石切丸和太郎之間,蔫蔫地低頭吃飯。石切丸摸摸她的頭:“一大早就這麼不精神?做噩夢了嗎?”
她想了想,點點頭:“算是吧。”
“祛除災禍,淨化污穢。”石切丸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綠色的袖口随着搖擺,寬厚的手掌落在她額頭上,他笑道,“好了,吃完飯高高興興地去春遊吧。”
玉緒朝他笑了笑,轉頭看向太郎:“說起來,太郎爸爸也是能驅魔辟邪的刀呢。能摸摸我的頭嗎?”
太郎端莊地咽下了一口飯,這才擡手撫在玉緒頭上,同時說道:“說到驅魔辟邪,不隻我與石切丸,大典太也是哦。”
“而且大典太似乎更靈驗一點呢。”石切丸補充道。
對面喝湯的大典太微微擡眼看過來,才剛跟玉緒對上視線,後者迅速轉了頭。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大典太開口時,語氣格外的怨念:“我不一樣。我主要是被人關在倉庫裡。”他還又說了一遍,加強了語氣,“一直都被人關在倉庫裡。”
玉緒還是頭一次聽說有這種事。她想說那也太可憐了,可惜她不敢看大典太,就沒說。
她很快吃完了飯,背上沉重的背包,懷着期待離開了本丸。她走後不久,本丸裡剩下的大家按着内番安排表,紛紛展開自己今天的工作。
前田今天的任務是洗衣服。他跟着藥研把所有的房間都轉了一圈,收了一大摞衣服。
别看短刀個子矮,個個都是大力士。他們搬着衣服往後院的溪邊走去,途經馬廄,藥研敏銳地發現馬有點奇怪。
它們都擠到了木棚裡面,看到藥研還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受了驚吓的委屈模樣。
藥研騰出一隻手,推了推眼鏡:“今天的馬當番是誰?”
前田從一摞衣服後面探出腦袋,想了想:“嗯,我記得是……”
“不會是大典太先生吧?”
“是的呢。”
藥研無言地看着這群馬。
也難怪,本丸裡的生靈,從鳥到馬都對大典太保持一種敬而遠之的态度。
嗯,玉緒那個小生靈也是這樣的。
“把衣服都給我吧,”藥研說道,“你去看看大典太先生怎麼樣了。估計他心情不是很好。”
前田在馬廄後面的草垛邊找到了大典太。他正蹲在牆和草垛之間,本來不易被發現,奈何還有一個一同馬當番的大俱利在旁邊抱着胳膊站着。
前田腳步輕快地靠過去,發現蹲着的大典太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詭異的低氣壓。
他彎彎腰:“咦?大典太先生?您怎麼在這裡蹲着?不開心嗎?”
大典太氣壓低沉:“小玉……還是不肯看着我的眼睛說話……”
他也不是沒試着改變彼此間的距離啊,可是玉緒始終躲他躲得遠遠的,難得有一次像今天早上那樣靠得很近,她也不肯看着他的眼睛。
那個小東西……不會是讨厭他吧?
前田一臉了然:“是因為這事啊……”說着,他還把同情的目光給了向那邊站着,一臉事不關己的大俱利。
大俱利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煩躁,一時間話都變多了:“看我做什麼?我看起來會是因為這種沒趣的事找角落蹲着長蘑菇的刀嗎?!”
大典太:“……”
前田攤了攤手,順便歎了口氣:“會是嗎?”
大俱利:“……”
感覺無論肯定還是否定,隻要回嘴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