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不巧塞了會兒車,到了地方,聚會已經開始熱場。
燈紅酒綠,場面甚是喧嚣,放眼過去少說幾十個人,分散着聚成數堆。
周晏就是在這時候領着女朋友露相。
他牌面不小,一出現簡直像往本就滾烈的沸湯下再添一把火,響起十幾道鬧哄哄的聲音,不論熟與不熟都與他熱絡招呼,襯得身旁付潇潇笑意嫣然,真是鮮花着錦之盛。
外人不清楚根底的,以為周家這代小輩不少。但實際上稍加打聽,便知道周家往上一代,周晏父親攏共隻有他一個兒子。
同輩近親裡隻有姑姑家的孩子,周家基業深厚,未免隔一層生分,幾個表弟表妹打小随母姓,一并姓了周。
在座的人心照不宣,同樣子承父業,周晏于身份上卻占了天大便宜,無需經曆兄弟姐妹争奪豪門家産的狗血戲碼,繼承人身份闆上釘釘,故而面上對待起來更加特殊。
周晏沒應和那群人落座,敷衍過幾句,便帶付潇潇先去餐吧吃點東西。
路上開到一半付潇潇就嚷餓了,周晏把這話記着,眼下笛袖卻沒什麼胃口。
“不和我們過去嗎?”
付潇潇拉住她手臂,眨了眨眼睛,說:“我可不想你第一次跟我出來就餓着肚子回去,傳出去多難聽。”
“……”
這人直接表示關心好像會死,非得拐彎抹角,傲嬌得要命。
笛袖瞥一眼幾步外等候的周晏,手插褲兜斜眼看着,他沒有搭腔,眉梢間暗含都是想要獨處的意思。
笛袖識得看人眼色,“你倆去吧,我不方便打擾。”
“吃頓晚飯而已,能妨礙得到誰?”
笛袖緩聲說:“我可能有點暈車,現在沒什麼食欲。”
付潇潇噎了下。
“行,那你坐着喝會兒水。”
“待會我給你拿幾塊烤面包,好歹墊一點。”
·
聚會早到的那批人顯然打成一片,笑鬧聲不斷。
人生地不熟的,笛袖沒急着過去紮堆,她挑了個稍微僻靜的角落坐着,先大緻摸清楚這裡的格局。
舞台樂隊正即興表演,幾首勁爆鼓燥的曲子過後,主唱切了首偏舒緩的歌,把麥款款抒情地低唱。
笛袖留意幾眼,發現台上面孔似曾相熟。
腦内飛快思索過一遍,想起這是最近熱門的一個組合,成員顔值高、台風穩、專業素養過硬,一經出道迅速走紅,掀起輪新的偶像風靡熱潮。
常駐微博熱搜選手關悠然不止一次和她提到過,還拉着笛袖看過樂隊拍攝的專輯MV。
他們在粉絲那享受衆星捧月的待遇,卻在這,在此時此刻。
成了背景闆般的陪襯。
……
當親眼見到這群人的時候,笛袖不難明白付潇潇的顧慮。
寥寥幾面,她看得出周晏對付潇潇有多上心,然而身邊圍繞着的是……
在場友人肆意嬉笑,當紅樂隊為他們助興,席間冒出一張張屬于俊男靓女的臉——要麼是初涉演藝圈的小明星,要麼是活躍社交媒體,擁有一衆粉絲的網紅模特。
付潇潇容不進去太正常。
男的會看周晏眼色避嫌,女的自成兩派,她們有些自矜身份,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建起無形壁壘;有些托憑其他關系進來,一雙眼睛圓溜溜地轉,目标根本沒放在同性身上。
笛袖表面望向舞台觀賞,餘光不動聲色地暗暗打量,隻覺這裡,最不缺的是酒、美色和心眼。
她在悄然觀察他人,同樣也有别人注意到她。
靜坐不過幾分鐘,才一首歌的時間,便有人開始按捺不住。
打笛袖一進門起,他的眼神瞥見過再也挪不開。
今晚是給付潇潇作陪襯,笛袖穿得随意許多,一套長袖衛衣配微喇牛仔褲,臉上輕薄地打了一層底,簡單勾勒眉形,塗個淺色系口紅。
周圍的人妝容明麗,唯獨她素得不能再素。
鄭詢原以為周晏和他女朋友走後,她會參與進來,誰知那女孩找個角落安然坐着,自顧自聽起歌。
……
那庸俗的破歌有什麼好聽的?
左等右等都不見苗頭,鄭詢索性起身直接過去,探一探口風。
“怎麼不過去坐?”
鄭詢含笑接近,道:“我們那邊才熱鬧。”
女孩扭頭看見來人,略有意外。
她并不帶鋒芒,氣場柔雅而平和,帶着一股靜氣。換作平時還好,當下争相喧嘩的場合中,就顯得格外特别。
鄭詢忽然心癢難耐,像被細葉輕輕撓了下,喉嚨微微發幹。
“你……喝酒嗎?能不能喝。”
女孩颔首點了下,“可以。”
她擡手示意,随時為客人服務的應侍生上前,笛袖點了杯帶甜味的果酒,鄭詢叫了杯威士忌。
能夠接受喝杯酒慢慢聊,這個舉動說明了女孩對自己不反感,而且還挺樂意接觸,鄭詢頓感輕松許多。
隻講了兩個字,鄭詢卻像發現什麼驚奇。
“你的聲音很好聽。”
——好不好聽在其次,這是交際話術,引導女生接下來多開口。
對方卻沒接話。
聽見陌生異性褒獎,她唇角微彎,僅淡淡笑着。
鄭詢暗想,果然和外表一樣冷靜又矜持。
這類女生他不是沒追過,越矜持越要放慢節奏,不能讓對方覺得被冒犯,要尊重、産生精神共鳴,她們骨子裡藏着自負傲氣,注重内在勝過外形。
但隻要找對方向,把話題聊開了,她們就會輕易敞開心扉。
不多時,冰鎮酒水端上來。
笛袖正愁開場白,對方卻自顧自說起來。
“以前沒見過你,是第一次來這玩嗎?”
“我看你是和周晏他們一起進來的。”鄭詢說。
要是以前見過這麼标緻的女生,他早認得了,周晏友人裡沒這号人物,鄭詢語氣半是笃定,問道:“你和他女朋友什麼關系呀,倆閨蜜?”
“差不多。”
鄭詢笑,“美女的朋友還得是美女,漂亮的都愛湊到一起玩。”
照付潇潇的話形容,葉笛袖天生有範兒,一看就不好追,普通男的壓根不敢上。
而能夠一碰面,便自如攀談的,要麼是情場老手,要麼是對自身條件極度自信。
依笛袖客觀眼光來看,鄭詢應該是二者兼有。
笛袖若無其事,開始打聽:“我和朋友第一次來這,聽周晏說他是這的常客,你們平時也是這群人一起聚着玩麼?”
說這話時,她目光掃過另一邊烏泱泱的人。
鄭詢搖頭,“那倒沒有。”
笛袖似懂非懂。
他耐心解釋起來,“這裡面一半的是常客,常來常往嘛;另一小半呢,是請來作客的。最後還有一小部分,是不請自來,在這裡坐多久分主人心情,好的時候留下來,不高興随時走人,沒有定數。”
他說得诙諧,笛袖卻聽出言語之下的勢利。人分三六九等是世俗常情,但被人直接拿出來擺道、論高低,仍頓覺不适。
她與付潇潇是第二類,“那,你算哪一類?”笛袖接着問道。
鄭詢笑笑不說語。
他還懂得要臉皮,沒有自賣自誇,但笑意間少不了幾分得意。
無言勝似有言。
——是常客就好,她要問的就是常客。
笛袖張了張嘴,才恍若醒悟:
“照這個說法,周晏也是‘常客’了?”
“他肯定自然。”鄭詢不假思索。
“那他一般和誰來,得關系好的才會經常一塊玩吧,”笛袖好笑地道:“依周晏的性格,什麼人能和他日日處得來。”
笛袖本意循序漸近,打聽誰和周晏走得近,或者以往身邊是否常有其他異性,問清楚了好和付潇潇交差。
鄭詢不疑有他,下鈎子就咬:“周晏脾氣挺好的啊,是出了名的好相與,反倒是和他常來往的那個,嘿,那位大少爺才是真的刺頭!”
笛袖提起點神,凝眸環顧左右,狀似好奇回望:“哦?”
“今天他來了嗎?”
“他麼——”
“你關心這幹什麼。”
鄭詢竟冷不防開竅,一時回味過來,“你對周少爺的事這麼好奇,可以直接讓你朋友去問呐。”
“還是說,”鄭詢語氣幽微,“——你也看上他了?”
笛袖笑意頃刻淡了許多。
鄭詢試探一下而已,沒有最好。
他觑笛袖臉色,繼而幹笑兩聲,改口安撫道:“開個玩笑哈,别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