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琴聲再次響起,稚嫩的童聲唱和,神聖美好。沉重的球形物體墜地所發出的悶響隻成為了這段潔白樂曲中稍重的鼓點。
塵土染上墜落的男人微微翹起的唇角,與他們年歲相仿的女人走出人群,撥開他們的額發,使他們的額頭毫無保留地露出。
然後,她們抱起了他們,抱在懷裡。
佐伊悄悄握住了蒂娜的手,在她看過來的時候對她做了個口型:“怎麼不害怕了?”
她指的是兩人第一次相遇時,蒂娜怕人頭怕得要死的樣子。
“你明明早就知道那是演的,”蒂娜回握過去,開玩笑地做了個口型,“現在我已經得到你了。”
佐伊當然早就知道,畢竟那是蒂娜第一次演戲,而她做出的害怕表情可謂浮誇至極。并且,蒂娜在戰鬥場景中看到橫飛血肉的時候,反倒會隐隐地更為興奮——佐伊一向喜歡觀察别人。
她隻是想迅速和佐伊拉近關系,而佐伊舊事重提也隻是為了打趣她。
要知道,眼前的一切實在是過于詭異。如果不做些什麼獨立于氛圍之外的事的話,她們很容易被吸進去,然後——
被吃掉。
感受到朝自己投來的明顯視線,佐伊回望過去,然後在視線盡頭看到了神秘莫測的祭司。她正在往她們這邊看,大抵将兩人的小動作看了個完全。
迎着祭司的神情,那張永恒彌漫着迷霧叫人難以探究的臉,佐伊下意識用尖牙抵住了唇内肉研磨。
這是真正難辦的人。
而就在佐伊和祭司眼神相撞的一刹那,人群自動為抱着頭顱的女人們讓出了一條道路。
其中一個女人就住在旁邊的房子裡。她快速走了幾步,将懷中的兩個人頭分别放進了屋前早就挖好的兩個深坑之中。
女人一捧一捧地捧起泥土撒入深坑,使男人們一點一點被淹沒。而她新娶的年輕丈夫則站在一旁,每看到一層土被覆上就往裡面撒上一把細細小小的黑色晶體。
最後,在終于将泥土填平後,女人為兩個深坑插上了木質倒三角。
它黑漆漆的,看起來并不來源于蓬月村内所生長的正常樹木,反倒跟密林之中生長的巨大喬木極為相像。
“你丈夫們的靈魂将從此長伴于烏卡身側,永駐神鄉。”
祭司莊嚴禱告。
話音落下,女人眼中瞬間淌出了兩條清淚。
她緩緩跪在地上,抱住了祭司的腿,将臉龐輕輕地貼在了上面:“蒙您賜福。”
祭司垂眼,慢慢彎下腰,輕輕地親吻了女人的額頭。
在完成這一儀式後,她繼續向前走。而所有村民也都自然而然地分裂成了兩隊,緊緊地綴在她身後。
她們從村尾走到村頭,在每一個頭顱都得到了安息之所後,生機勃勃的拜爾曼草地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原本躺着純色綿羊的地方不知從何時開始擺上了巨大的圓環長連桌——外層套内層,越向内越高,最中間擺着一個長桌,大概是為了祭司準備的。
桌面上擺滿了蔬果以及數個盛滿了酒液的木酒杯。
佐伊摸了摸鼻尖。
濃郁的瓜果香氣混合酒香逸散開來,形成一種特殊的迷人芬芳。
村民們歡呼着落座,男人坐外圈,女人坐内圈。
此時,佐伊才發現,在百多人的大聚會中,她還從沒有看到過老人。
沒有。
她又仔細搜尋了一圈。
一個都沒有。
甚至于那些看起來年齡較大的男人們并不配和年輕漂亮的少年們坐在一起,他們隻能互相取暖着坐成一堆,而人堆附近兩邊是明顯的空位。
他們全部低着頭,背佝偻着,顯出明顯的自卑姿态。
這是不知道第幾個奇怪之處了。
但是它們并起不了多大作用,佐伊仍舊難以猜出蓬月村的目的。
于是她收回視線,朝着圓桌走去。
就在她即将入座的時候,青藤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尊敬的客人們,請坐。”
青藤不自覺微擡下巴,因為他認為表現出和這些外來人的親近,不,或許隻是佐伊而已——畢竟他在初見時靠近佐伊的意向就相當明顯——是一種榮耀。
沐浴在無數視線之下,他主動為佐伊一行人拉開了座椅,并向他們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剛剛還看向另一邊的村民們又齊齊順着青藤的手看向了佐伊一行人。
簡直像一群提線木偶。
更雪上加霜的是,她們穿着一模一樣的服飾,有着一模一樣的動作,複制粘貼般的快樂笑容烙印在了每個人臉上,所有人的臉頰都泛着快樂的紅暈。
蒂娜不自覺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此時,她倒真的有點害怕了。
“膽小鬼。”
佐伊笑容加深,嘲笑地輕輕說了一句,随後一手拉着蒂娜,一手拉着米西亞,走到了空出的位置上。而厄洛特則坐到了外圈。
“……!”
在所有人落座完畢後,祭司舉起酒杯,高喊了一句秘語。
“烏卡!烏卡!”
村民們狂熱地重複着,所有人都将杯中酒液一飲而盡。